前她似乎该庆幸，她至少还有容之所。她离开病人的居室，于院中茫然四顾。她想要脱离此刻，想要遗忘自我，想要归于寂灭来摆脱耻辱。她无意识地将初开的柔朵攥在掌心，任枝木刺扎在她的掌心，却似乎觉察不到疼痛。她那样孤独，只有痛苦和耻辱是她自己的。

    答应我一件事。他突然说，似是费了极大的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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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瑽闻言似有些失神，许久才：疼得厉害时，阿芙蓉膏吃一吃倒是无妨。你要什么只吩咐人，你养病就如同我养病一样。

    他一言不发，只是递过手帕，示意她揩一揩面。他的手合度地停在她肩侧，默默支撑着她。而她在他的沉默里只是瑟缩着，用衣袖掩住面容，不教他见到她这样失态。

    她茫然看着前这世上同她最亲近的人。只有他同她一样孤独，一样憔悴，共享着同一份耻辱。

    李瑽只默然不语。

    李瑽仍是摇：自是知晓我先前遭了些什么事。难我这几个月里，当真是去礼佛了？你教我如何面对他？

    答应我，他低声重复，活着。

    小婵见她沉默，竟几分她先前健康时的暴脾气，怒：娘何时也是这样迂腐的人了？臭男人家的过错，你竟然全要揽在自己上么？

    小婵闻言默然许久，终是苦笑：我们小娘在家时那般养着，原该诸事肆意些，怎么成了这样百转千回的心！

    先时还好，近些时候上疼得厉害，反倒是白日里昏昏沉沉的时候多。

    我只知晓殿在这几月之间，只是独居在书房里。新来的那二位连面都未见过。小婵只握了李瑽的手，殿如果仍有心，娘又何必自苦？

    她名义上仍然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却如一只受伤的兽一般躲在繁密丛中落泪，以至于并未发现元澈此时亦在此园中。

    不是，李瑽仍是摇，连你这样聪明人竟也不懂得，我若是真的对他毫无分，此刻又何必自苦？若那般，我只足了姿态，求他的原谅就是了。可到如今，我越是个略有人心的人，越无法如先前那般相。

    李瑽摇，她在小婵面前极力遮掩，努力不教泪落。

    娘何时知这个了？小婵开又觉失言，遂讷讷，也好。片刻又：病人用也罢了，娘离这些还是远着好。

    我私心看着，殿虽是先前声名不甚好，其实品格比三郎更宽厚，同娘是真心能久的。纵使先前遭了那些事，我如今看，仍是要比许多寻常夫妻些。小婵病中言语费劲，几句话似是用尽了气力，娘自己琢磨些，难对殿没有些分？

如今我已经不好了，所以有些话我明知是不合适，还是要同娘说。

    我晓得。她转看窗外光。气和风仍是不不顾地侵这间病室。西京的季急躁且蓬，在她印象中仍应覆着薄雪的院中如今已经满是葳蕤锦绣。她想起凉州的季，仓促而短暂，与夏季密相连。凉州是白草黄榆与外风霸占终年的地方，直到中原的仲时节才可见得到梨盛开，固然是边城，却是七里十万家独踞西域商的闹所在。她幼时也曾见过立在金盘中舞的胡姬，见过一边行走一边拨弦的北地少年。家里常常有犒赏将士的宴席，父亲更常常将幼时的她抱在膝，一边同人议事，一边由着她将面前笔墨涂得满案皆是。

    李瑽并不搭话，只伸手替小婵理了理衾枕，又探一探她上寒温。这些时候，可睡得好？

    她那样怀恋那样风烟中的自由。那时她对未来翳一无所知，以为前路必将如前一般快活适意。不过一二年间，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那样自由。连她的小婵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