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霍太妃移居, 翠微里年寂静, 各殿的装饰卸来不少，剩的也往往半旧。从来都是行候着贵人，太成皇帝时翠微里人来人往，到如今, 黄昏时前朝留来的人走过，还能唏嘘几声。

    今日皇帝亲临, 也没给翠微带来几分活气。引路的侍地唱了声通报, 云霞殿前伺候的人们退成两排，齐齐屈膝，问安时一应的低声, 整齐得不像活人。

    里只住着一位太妃，用不着避嫌的屏风，分隔外的帘幔束住, 殿一览无余。一榻一桌，梳妆台上只一把梳，边上压了几本佛经, 不像皇家行, 倒像是个佛寺。

    有个人抬时不慎朝看了一, 只看见年轻的皇帝缓步走殿，隔着榻前垂落的帘幔端正地跪坐, 腰背得笔直。风透殿，帘幔在风里拂动，榻上的人坐起来, 投个廓秀而削瘦的影。

    李时和垂着帘，温声问：“太妃近来可安好？”

    霍太妃克制地咳了几声，嗓音涩：“尚好，劳陛挂念了。陛呢，还好吗？”

    “一切都好，太妃无需记挂。”

    “好，那我也放心了。”霍太妃，“我少时不读佛经，近来无事，倒也能看看。偶尔抄写几卷，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件事。”

    “听闻抄佛经多用珊瑚粉，今年新贡的红珊瑚，太妃或能看看成如何。”

    “不必了，多谢陛。我不过随便抄抄，哪儿用得着珊瑚呢？”霍太妃又咳了几声，“说起佛……我记得阿不信这个，想来陛也不信吧。”

    “如今儒释并行，安城亦有异域奇教。”李时和还是清清淡淡的，“朕当省，妄托神佛便显得荒谬了。”

    霍太妃在帘后笑笑：“年初陛大婚，我这副起不来，托人送去的礼收到了吗？”

    “太妃劳心。”

    “不劳心，我还有什么可的，也就一手刺绣……”霍太妃觉得有些气闷，缓缓靠在枕上，“皇后没来吧。”

    李时和摇摇：“恐扰了太妃清静。”

    “你喜她吗？”

    李时和没想到霍太妃会突然来这么一句，顿了顿才答，语调温和，依旧听不什么：“夫妻一，朕自当她敬她。”

    说到这里还是话，霍太妃隔着帘幔去看后边跪坐着的人。她睛不太好，刺了那幅充作贺礼的山后更是如此，这会儿正值午后，外边的光透来，她也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影，隐约看得青年的形。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小时候不像现在这样。不，也有儿像，话少……但不是这样。”

    李时和向来不追忆往事，没说话，只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