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毅受了赞许，不免又要得意忘形，忍不住翘起的尾换来杜夏的无声凝视，他赶把尾夹，换说公话：“大家辛苦了，这人的力量啊，才是最伟大的。”

    但对方还是不满意，觉得不够那个味。

    “……你怎么还在这儿？”杜夏有促他的意思在。过几个月就是欧洲的暑期假，旅游峰期，他们个月也会订单峰期，不可能再像今天一样还有半天休息。

    画室里就只剩杜夏。

都看呆了，问他们是怎么到的，庄毅反问他：“Do　you　know　Yiwu？”

    杜夏郁闷，想不明白那个味到底是哪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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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略微弯曲的脊椎背靠一张倾斜的大画架。良久，他转过，在自然光的虚影里掀开画架上蹭满颜料的破布，布堆积的厚厚一沓废弃纸张重见天日。

    维也纳的那批货提前完工，国际速度又快，三月底，杜夏就收到了画商的尾款，备注语是期待再次合作。杜夏专门跑了趟银行取现金，找了天上午发生活费，午给画工放半天假。

    杜夏的模式也是这样，和画工们对过底薪和分成后，每个人就只给几百的钱。何筝是最后一个和杜夏算账的，他学得很快，平也不错，其中一幅《吻》是他单独完成的，画商给的单价是三十欧，杜夏也没声张，在何筝的底薪后面加了个240。

    何筝问：“你不去吗？”

    劳动法在大卫村形同虚设，没活的时候一起摸鱼，烟喝酒打牌，活来了全员007起。大分开工作室的小老板都和杜夏一样，自己就是没五险一金的农民工，不会和画工们签正规合同，多年初的时候复印一对方的份证，知名字和籍，而不是正儿八经地录相关系统查清底细。

    杜夏才发现自己画了那么多草稿，有些很潦草，只勾勒女的廓，有几张贴上了假金箔，为了契合甲方爸爸的要求，粘贴前还特意用打火机把颜烧暗烧旧。

    所以大卫村的小作坊们在劳务关系上独有一不成文的潜规则，每月发放的不是工资，而仅仅是够个月吃穿住行的生活费，画工们平时若有急用，得单独问老板借，全年收成扣除这些生活费后剩的钱，还是得等到腊月才一次发放，算清后各回各家，明年还能不能在大卫村相遇皆是缘分。

    维也纳画商对made　in　China五投地：“incredible。”

    对于大卫村的画工来说，亚麻质地的画布也是昂贵的，每每接到新单，他们都会先在便宜的白纸上打草稿，觉差不多了再画到油画布上。被假金箔的效果折服后，那位维也纳画商原本想临时加了张《达那厄》，杜夏特意买了稍贵一些的有布纹纹理的油画纸打草稿，为了效果把假金箔也贴了上去。

    杜夏是劳碌命，别的画工去消遣玩耍，他主动留来打扫画室。理说他应该把那叠纸都扔掉，他的手却在脑反应过来之前，把《达那厄》相关的草稿全都翻了来。

    “还是庄毅好，庄老板钱的时候从来不会多此一举，还大气，给我们奖金请我们玩……”老四也油嘴，跟庄毅勾肩搭称兄弟。庄毅被捧兴了，当决定给大家伙安排愉悦心的项目，他现在的女朋友就在酒吧工作，他也算是去照顾女朋友的生意。

    “这年都用移动支付了，你专门跑了一趟银行给我们取现金，我们还得专门跑回去把钱存回去。”老四重新数了遍自己的钱，确认数目正确后小小抱怨了一句。杜夏没回应，给了何筝同样份额的现金。

    “你省着用吧，别到了月底求着我借钱。”杜夏能说的也就这一句。庄毅不以为意，阔佬似得潇洒去了，画室里一时见只剩杜夏和何筝。杜夏把账本放回屉锁好，转过，何筝还是没离开。

    但画商觉得假金箔的颜太崭新，放《吻》上刚刚好，放《达那厄》上就和原画气质不搭了，就又放弃了这笔加单，画室最后还是照原定单货。

    杜夏摇摇，说自己不想关门，等会儿就楼在店铺里待着。何筝“哦”了一，若有所思的样，就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