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杜夏在走近窗边前将视线收回，落在前画架的右角，那副未完工的梵自画像上有细笔描绘的落款，证明这幅画自庄毅的手笔。

    但杜夏知，这字迹只需一层薄薄的颜料就能遮盖。

    在质条件匮乏的几百年前，画布和颜料一样是稀缺货，很多穷画家都会叠画，在一张画布上留一层又一层，死后再成名，被现代技术还原画中画中画中画。

    也不是所有艺术家生前都穷困潦倒中羞涩，享誉盛名的那一小撮画家甚至拥有自己的工作室。络绎不绝的订单分派到籍籍无名的学徒手里，完成后署名师傅的名字。庄毅现在玩的小把戏也是跟那些多了个心的学徒们学的。他们的湮灭，名字和传后世的画作永存。

    庄毅从来大卫村的第一年起就有把自己名字藏在颜料后的怪癖，直到去港岛看画展前都一直持。他当然不是指望有人费尽心思洗去一幅仿制画的铅华，那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仪式。后来他亲见了梵真迹，意识到差距后工作态度越来越敷衍，也不再持藏名字。他如今又重拾落款的小习惯。

    且不再是不见天日的掩盖在颜料。“庄周梦夏工作室”几个小字代替里胡哨的个人签名，工工整整印在画布的右角。

    “凡是要购买手工装饰画的，认准大卫村里的庄周梦夏，不不黑七年老店哈。”庄毅在直播间里的吆喝犹在耳边。他再三调自己不挣快钱，大卫村里其他年轻些的店铺老板和画工见他吃到直播风的螃蟹，肯定会跟风。

    这行就是这样。当年他们第一个画梵，生意火爆，才过去一个月，家家门的《蒙娜丽莎》就都换成了《星空》和《向日葵》，价格还比他们便宜。

    于是庄毅和杜夏也降价，还整线绘制那一，大大提升了货速度，倒想要和他们竞争的店铺。

    分工作画的程不是什么秘密，庄毅在直播间里演示过好几次。少不了有人评论，说庄毅仿别人的画还署自己画室的名字，实属脸大。

    庄毅最跟这类观众扯犊，左一句“七天无条件退款期过后你要是在大卫村里见到同价位比我们更好的画，随时来退款”，右一句“让世界知中国制造的力量”。

    庄毅甚至还能扯两句数据和理论依据，给观众老爷们科普，这些年大卫村的仿画事业为何萧条，很简单，那些欧洲画商贼着呢，外贸订单全去了劳动力更低廉的东南亚。绘画民工们累死累活，画商老爷们稳赚不赔。

    这是危机，也是机遇，他庄毅仅仅是在直播间耍技卖艺吗？不，他是在循环的先锋队，为拉动国供给和需求形成循环贡献一份力量。

    直播间的观众老爷们是有钱捧钱场没钱捧人场吗？不，他们让小微企业减少对外市场的依赖，他们释放的是个人消费空间，助力腾飞的是整个国运！

    庄毅这是解了，看开了，重拾信心重新支棱起来了。没有人在庄毅的直播间里战胜他。那些跟他争论的要么词穷闭嘴，要么脆退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