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

    真冷。

    宝喜想回江南了，想回那个无名小村庄，在那里即便冬也不曾这般冷。他想回神智尚未清明时，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晓得。

    于是他对乐游说：“走吧。”

    两人躲在树后，乐游说他们可以跟上前去，阑川最擅匿迹销声，他们俩既被他施了法，便是东始也不能轻易察觉。

    宝喜只是说：“走吧。”

    他乃上古灵石，万之主。中可以卑躬屈膝，因着既然相，便不屈辱。如今他终于看清东始为人，万般，皆是哄骗，那又何必愤愤冲前当大骂，说什么你答应过我，只我一个。

    自取其辱的事宝喜不来，也因他明东始并未移别恋，对着阑川不过是见起意，逢场作戏。

    他本不曾过任何人。

    早该知。

    东始连人间，是因凡俗之转瞬即逝。谢了要再等一个四季，人死了要再等一场回。如若一直拥有，开不败、生不死，若天界百年如一日，他便腻味。

    而自己给的，便是这般恒久不变。

    乐游聚起天云，踩上去后朝宝喜伸手，才发觉他在颤抖。赖以生存的满腔意被浇灭，血都凉透。

    一如当初的自己。耀金光渗血，微微一动骨都要被碾碎，依然咬牙爬向堂，“哥哥……你听我说……”

    但堂转离去。

    “对不起。”乐游轻声。

    宝喜站在云上，回首看向东始，未有吭声。

    远去以后在一梅园落脚，空云之红梅正盛，他方低声回乐游：“不怪你，我该多谢。”

    “主上不必谢我，我有所图。”

    宝喜抚眉心，灵石玉魄在此结成。乐游自初胎重生，法力不足，只能由宝喜自己。

    眉心，东始第一次的吻。

    “玉魄结着七六，以后主上便不再懂得。不懂，自也不会痛。”乐游，“最苦生作痴，您于六界之外，本可不言，何必自找罪受。”

    着实是自找罪受。震惊以后彻骨冰寒，痛苦来得稍晚，是在蓄势，一朝决堤铺天盖地。宝喜失却力气坐地大哭，如同那个迷路的小孩，只是再也找不到他最亲的人。

    阑川被东始横抱，能瞥见他后那一抹云渐行渐远，知晓乐游所托之事已成，利落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