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妈啊，咱俩的棺材本，全填了个狗崽！”

    他哥着。等他够了，说：“给你也捎了个名儿。”

    “彩太土了，人家说，要叫顾才华。”

    他半天没说话。站了会，扔了柳条，一坐在地上大哭。

    他得了新名，确实转运。院里来了大，吆五喝六，一竟到了顾才华，说名字洋气。

    顾才华去了，着意打扮，面上厚厚敷粉，将老态掩去大半，灯看来，竟别有几分风韵。那夜拉弹唱，觥筹错，酒到位，人就不是人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顾文章都忘了，像自动屏蔽掉最不堪的记忆一样。他只知结果：他死了，着一把剪，从肚穿尖，红肚兜全是血。他哥疯狗样冲上楼，偷来的手，对面十多个人拦不住他，睁睁看着他摁着畜生的脸往桌角砸。镂金片豁那人脸里，他哥一提，嘶啦扯条脸。

    然后他哥就被摁住了，往死里打。顾文章忘不了那幅场面，在人的里他哥的脸，疼到扭曲，全是血。

    但是那双还睁着。血和冷汗睛里，却不足以让他眨一眨。

    他死盯着尸。

    杀一个女很容易。

    但在众目睽睽之合法地杀掉她，很难。

    杀人者和他哥被带走，这事闹大了。一夜之间，满城风雨。顾文章一个人住他们的小屋，他很怕那些来去的手指，瞟来瞟去的睛，把门窗都关得死死的。

    没事，他就拍苍蝇打发时间，不舍得都拍死，给明天留几只。他还老想以前的事，他们仨逛街，他哥步大，一个人在前噌噌走，能把他和他撇半条街；他怕跟丢了，扯着他上气不接气地追。回去当然免不了一顿臭骂，他说：“狗东西，你就成心累死老娘，好再找一个！”

    他骂人的泼辣样还在前。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没亲看见一个人没了，就总有她还活着的错觉。

    但他确实死了。

    顾文章听说杀人者是个权贵，端王世察汗的小舅。

    他又听说，小舅不认罪，他那帮狐朋狗友都帮着作伪证，察汗还亲自去问。

    他捂上耳朵也没用，声音顺着每一发丝往他脑里钻。他索不捂了，一扎鼎沸声浪里。他被人搡着，风烤着，烈日炙着，他昏昏沉沉跪，跟着一起喊：法办！法办！

    铺天盖地的白绫，汗津津的扭曲面孔，森严俯视的京兆府。一边，一边冷。

    顾文章被推到最前，和一群面目模糊的人跪在一。他们自称是顾家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