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隐舟的承诺短暂地将人心安抚来，一日日送来的粮与药材似乎也映证了朱治并没有抛弃他们。笼罩在人心的云暂时散去，病中的人们各自蜷缩在墙角的一隅，仰努力地瞧着屋漏的一丝光。

    没有多少帮手，李隐舟也不摆先生的架，挽了袖便和学徒一起活，从熬药到分送皆亲力亲为。三人从日忙到日落，唯等到夜黑，才有一刻歇息的功夫。

    这夜，李隐舟睡得正酣香，便听呲一声格外刺耳的声音划破沉寂夜，像是拿锐划过墙面，那尖利的声音简直令人发麻。

    一睡意顿时散了个净净。

    如此诡异的声音持续了好几天。

    李隐舟再扛不住，亲自起袖暗中蹲守，终于在一间小屋中抓住了不安分的坏小孩。

    “你不好好睡觉，半夜捣什么？”他一只手便拎起骨瘦如柴的小孩，忍不住地磋磨牙齿，恐吓，“再捣，明天不给你吃药了。”

    这话哪里是威胁？

    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四五岁的小孩哪里知良药苦的理，张舞着手臂从他手心钻来，兔似的一蹦三丈远。

    走远一些，又悄悄回，拿一双泛红的望着李隐舟，生怕他反悔似的。

    学徒便笑：“他若是知那碗药能抵他阿翁一个月的辛苦钱，恐怕就不会那么嚣张了。”

    闻言，李隐舟淡淡一笑，眉却轻微蹙起。

    土霉素对斑疹伤寒收效良好，如今病人都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药可以救他们的命，连轻症和疑症者也争抢着要喝，都指望着早日从暗无天日的废城中离开，回到家乡。

    但在灾荒加的年代，任何普通的都万般珍贵，这样成堆地耗在制药上，救一个人的成本可以养活十个人了。

    而这几十个人的用度足够抵过一支锐军队的销。

    何况染病皆是老弱幼残。

    江陵前线已焦灼地困战数月，军饷吃，各郡县都在急征粮以作支援，这些日送来的粮和药材，想也知是从牙里抠来的，或许还贴了朱治自己的家私。

    他们能耗多久？

    果不其然，自某日起，拨来的用度就一日日地减少了，而朱治派来的士兵如今却起了另一重作用，他们将门又加了几锁，在城墙上铺了蒺藜，严防死守，势不让这些带病之人将祸患蔓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