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张慎绮便奔上前来迎接。小妮一轻裙，两袖清风，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却已现几分成熟女独有的淡然贵气。

    汪顾想人，通常会刻意把对方往好了想。她倒不是多么善良纯洁，只是她有她的人生哲学：觉得自己边都是好人的人，一定比那些觉得自己边都是坏人的人幸福。但是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尽量不把这哲学应用到张家人上。毕竟师烨裳与张家人有杀之仇，她必须同仇敌忾，绝不好在敌我立场上擅自站到师烨裳的对立面去，不然那小心儿的倔驴肯定又要被气得两一不省人事。

    不论人生是一辆梅赛德斯，还是一辆劳斯莱斯，汪顾也一贯认为，资源是汽油，人是油。光有汽油，车开得磕磕绊绊好生费力，可要是光有油，车则脆就开不起来。

    张鹏山本在专心致志地转圈，被她抑扬顿挫地这么一问，登时惊得周一颤。待得回过神来，他那张皱纹丛生的瘦削脸庞上立刻涌起一片喜望外的笑意，两手颤颤巍巍地伸来，似乎想像所有激动的外公那样，要么拍拍外孙女儿的肩，要么抓住外孙女儿的手，却奈何汪顾的手背在腰后，肩的度也并非轻易得以及——双手悬空几秒后，他有些失落地将它们收回，自我解嘲一般相互拍拍，笑容依旧不减：“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今天张家、我这一辈六房直亲都到齐了，二十年来一次，等会儿我给你挨个介绍。”

    见到张鹏山时，他果然是摇着椅慢慢地在客厅里转圈，汪顾快走两步赶上前去，笑意盈盈地猛然躬在他面前，用一似亲切客气，又似晚辈向辈撒的语气问候：“张老，您好。”

    汪顾把钥匙给家，闻得其言，咧嘴一乐，心想：好，敢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人陪我转圈圈呢。早知我晚儿来，您再多转几圈儿...汪顾被张慎绮挽着，一路走，一路怀着某类似但又不尽是幸灾乐祸的心肖想着让张鹏山给自己表演一纵横四海里发哥玩椅的景象。然而张家从车库通往大厅的路实在太，她想着想着，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爷爷也会在院门前转着圈圈等她放学，她许是看多了爷爷转圈圈的样，所以等到自己转圈圈的时候，便学着爷爷的样，背着手，弓着腰，七八步一圈地转。因着心里有惦念，圈圈再小也不会。爷爷惦念着自己，自己惦念着师烨裳，而张鹏山又惦念着...谁？

    撇掉恩恩

    汪顾一听这话，先是瞪大了睛掌心攒汗，随即神一敛，便波澜不惊地庆幸起自己的无聊来：

    留港发展的张鹏山一门虽有孙衣钵正统之名，能够供奉祖宗灵位，但张鹏山一辈六位直亲亦不落其后，门门风华无尽，个个欣欣向荣，膝枝繁叶茂，手中脉络不穷。欧事业但凡有事，张蕴然只一句“通知四叔五叔”就能差，以此可见其实。汪顾平时来凑这份闹都是虎虎穿一周正就好，并不考虑许多。倘若今天她不这么无聊，仍作随意打扮——她自问丢得起这个脸，却丢不起这脉资源。

    早就听说张氏是当代少有的兴旺大族，历经六七百年开枝散叶，孙遍布全球各地。

    是所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东西，除了人，就只有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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