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药一起递给他。老笑了，只接茶杯，不拿药。他问我：“你多大了？”

    我往小了说，谁不喜年轻的？他是来征服或者被征服的，说年轻些准没错，而且我得就显小，房间里灯光又暗，很难分辨。我说：“十八。”

    老咋咋：“别说。”他茶杯上的汽，，“十八，老范会让你这个？”

    我吐吐，说：“二十了。”

    老看我，我投降，他的胳膊：“二十四，快二十五了。”

    老不看我了，喝茶，声音轻了：“你去楼上学真本事吧。”

    那之后，老成了我的熟客，他来，我就给他肩膀，胳膊，捶，端茶送，老太爷似的伺候着。好几次，我还是想伺候伺候老太爷的小太爷，还是都失败了，老唉声叹气，不让我试了，拍着我的手和我说：“小宝啊，我都能当你爷爷了，你就别为难我了。”

    我说：“老啊，我爷爷当我爷爷的时候都八十了。”

    我爸妈五十多才有了我，我们老家结婚早，我妈十八就嫁给了十七的我爸，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过去了，我妈的肚始终没动静，他们就信了佛，白天吃斋念佛求观音赐，晚上大破戒盼佛祖显灵，这么求了盼了三十多年，我被他们盼来了。他们对我那是宝贝的不得了，我的名字“小宝”就是这么来的。我被宝贝到了十岁，他们把我送了家附近的一间小庙里报恩——他们觉得我是佛祖恩赐给他们，要我吃足十年斋饭，还了佛祖的恩。于是，我十岁，不学九九乘法表，眠不觉晓，落知多少，abcdefg了，我学《地藏菩萨经》，《大慈大悲咒》，《金刚经》，学怎么叠银元宝，怎么布置法坛，敲木鱼，坐夏，给佛祖洗，洗脚，刷阎罗殿里阎王大张的嘴里的细白牙齿。斋饭吃到第五年，我想不明白了，是他们要报佛祖的恩，为什么不是他们自己来吃斋饭，为什么每次他们来看我，我都能闻到他们上的香，看到他们嘴角的油光，他们摸我的，拉我的手，我的和手上全是他们手上的荤味。我也想吃，啃排骨，我不了，从庙里跑了。

    我把我的故事说给老听。老问我：“你老家哪里的？”

    我说：“城。”

    “昆明？”

    “小地方，说是城，就是个村，城村，福建的。”

    老睛大了一圈：“我也是福建的，漳州的。”

    “听不来啊。”

    老说他十几岁坐船去了香港，后来去了国，投奔自己亲戚，之后回国，在北京待了几十年，音一锅炖，早就听不乡音来了。

    他说：“三藩市你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