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声柔，纵使是啰嗦亦不难听。柳世番刚好在她令人松懈惫懒的啰嗦声中，分神思考些公事。

    ——他毕竟还是正统的儒门弟，不想一直当这个劳而多谤的计相。

    如今战事即将结束，没了大宗的用，扬院盐铁转运便足国用。可这并非久之策。藩镇军政不收归朝廷，天财用便只能取自江南。一旦朝中有大事，藩镇势必又要不安分。到时战再起，百姓又要加赋——加至不堪重负时，就不单在藩镇了。

    藩镇照旧得削，却最好不要再激起兵。国帑不可不常备充足，百姓却得休养生息……过与不及皆成，功业却只存于一线之间。

    偏偏数代以来，天重宦官。动辄因廷阉人一句话，而将宰执逐召回……

    若想系国家轻重，成尊主庇民之功，还真是艰难啊。

    柳世番心不在焉的慨着。

    因分神太过，被郑氏察觉，还被不轻不重抱怨了几句、摇晃了两——摇晃得他很舒坦。

    不多时，仆人们呈饭来。三个女儿也各自被郑氏唤来，陪父母一用饭。

    饶是柳世番一贯不大擅和女儿们相，可看她们一个个被郑氏养得又敦实又大方，心也颇觉欣。

    三个女儿生得都像郑氏，白是不够白净，可胜在肤质好，显神。云岚生得尤其好，睛大而黑，凤微微上挑着，明亮又不失妩媚。还在郑氏的促，腼腆又忐忑又期待的给柳世番献上她近来新作的诗。

    打油诗尔，却比那些没才还装模作样的才诗，有趣得多。看得柳世番哈哈大笑。

    吾家有女初成，柳世番想，不错，不错。不过……他怎么觉着仿佛少了些什么呢？

    一直到用完饭，郑氏将几个女儿打发去，亲自来给他更衣时，柳世番才忽的记起到底少了什么。

    “怎么没见着云秀？”他问。

    郑氏动作没停，从容不误。可柳世番看得，她的心在飞快的转，“郎君忘了？您说让她家三年，如今才第二年呢。秀丫哪里肯回？”

    柳世番有些恼火了，住郑氏的手，，“是她不肯，还是你本就没问？”

    “……”耍心归耍心，郑氏却知柳世番的底线，一贯不敢轻易在他跟前撒谎。

    故而一时就接不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