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致上，令狐十七是喜他的——毕竟这是他家的老，就算总有这样那样的“烂”，也依旧比旁的老可亲可些。

 第91章 未妨惆怅（九）

    令狐晋已年过六十。不算短促——可令狐十七总觉着他时日还很，到无需考虑生老病死之事。

    会叹息，“明知你阿娘是为你好，为何还非要说狠话伤她的心？便不能说得更圆转巧妙些吗？”

    就算求来又有什么用？哪怕白发翻黑，枯复，重回到二十、三十、四十岁……从一开始就不喜他的人，转就会开始喜他了吗？承认自己衰老，在喜的人跟前老得坦有尊严些，便有这么难吗？

    的温，令人眶一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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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拍了拍他的脊背，“……我在这里。难受就哭一会儿吧。”

    尸前、坟茔前痛哭一场，是之所至。此刻没没尾的，有什么可哭的？——特地哭给人看吗？

    对他自己的事这么糊涂。可对旁人的事却又这么明。

    却没有试图推开她。

    会鼓励他，“我站在你这边。娶自己喜的姑娘，哪里比不上尚主？何况你们两个都不是陈规腐俗中人。你阿娘也是心太过。”

    他并不怎么尊敬自己的父亲。

    令狐十七舒了气，缓解心透不过气来的难受。

    真是……死都要死了，还替旁人什么心？

    “……我才不哭呢。”令狐十七不屑。

    令狐十七于是无奈又不忿的拒绝，“……别来招我了啊。我很难受。”

    何况所谓的生死，不过就是“有生必有死”。是“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是“亲戚或余悲，他

    会贴，“你且先去避一阵。等你阿娘气消了，再慢慢说服她吧。”

    ——冷不丁就要戳人一，教人再度难受起来。

    谁知他才离开不过数月，他便一病不起了——只怕是他离开之后无人敢束他了，他又肆意服起丹药硫磺来。

    令狐十七从来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便失去他。

    明明他和他阿娘争吵后，离开蒲州前往安时，他还好好的。

    云秀什么也没说，只上前轻轻的抱住了他。

    早同他说那些东西有百害而无一益，他偏戒不掉，偏要在渺茫之中怀侥幸之心去求那明知求不来的生——或者说不老。

    他小的时候，这人拿胡扎他。他生病的时候，这人皱着眉笑他。他跟云秀吵嘴吵的摔盘砸碗时，这人无奈的训斥他“何不免冠徒跣，以抢地”，发怒得更难看些？他教他读书、读史，引导他为人事，教他如何透过时局，看破本质。偶尔也会抱怨时局腐朽，无人为百姓考虑。却在他反问“何不散尽家财，舒解国难；何不犯言直谏，匡扶时局；何不挥军直，解民倒悬”时，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于是厚着脸翻过来训斥他“何与尔”——你个小兔崽何事？

    明明一病不起，自知大限将至了，也依旧记得他喜云秀，特意耗神给他安排这么一场“巧合”。

    旁人看他的父亲，是“侧帽风”是“大才槃槃”是“风鹤走敌阵。云鹏忽飞翻”，是天众多外戚中独一无二的风人。可在令狐十七中，他只是个有钱有趣但大致依旧可归类为“世烂人”的老罢了，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是他家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