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院，院里满架的扁豆丝瓜，当中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通往掩映在果木之中的三间草庐。

    正是午饭的时候，有个年轻女孩端着笸箩摘菜回来，正背对着他们汲洗菜。

    少年问，“茶可烹好了吗？”

    女孩低声，“嗯。”

    少年便又吩咐，“且不急煮菜。主人说后院儿梨树有几坛新酒，你去找找，启一坛来。再备几碟茶果送来。”

    女孩忙在围裙上了手，“嗯。”低着，急步前去了。

    柳世番不知女孩的份，也背过聊回避。少年请他到玉兰树坐，解释，“路上新买来的丫鬟。大约在牙手上遭了些罪，像只惊弓之鸟。既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又怕见生人。只好留她在我边使唤。如有唐突之，还请您见谅。”执壶斟一杯茶奉给柳世番，，“她茶却烹得极好，请品尝。”

    知不是他的眷，便没什么好不自在的了。柳世番端起茶来品了品，觉得很寻常——和他平日在家喝的，也没什么区别。

    然而转念又一想——他家中女眷除了韩娘都是世家，便是韩娘，在这些雅好上也受过额外的培养，于烹茶一事上都十分讲究。一个临时买来的丫鬟烹的茶，能让他觉着跟家里喝的差不多，应当就算是好手艺了吧。

    便，“是不错。”他其实更关心这少年去汝南什么，便直言发问，“离开衢州后，你去了汝南？”

    少年似是略觉讶异，却也顺从的将话题引到了路途见闻之上。大略说了说行经的路程之后，便将在旮旯里听到的夜话辗转透给柳世番，“真怕他们讨赏不成，就生作之心。还请您稍加留意。”

    柳世番又品了茶，竟略品了些苦滋味，“……兵挟将，将挟帅，此是军镇宿疾。倒无关一二次赏与不赏。”这一回却不能怪天驳回请赏，“待我到了淮西，也免不了要先拜一拜山。安抚得当，应暂时不了什么。就劳你记挂了。”

    他对自己倒是颇有自信，然而今年新更换的节帅却不止他一人。就他看来，天选人选得颇有不妥之，还真难说旁会不会激起什么。

    每每想到如今的“天大势”，他就觉着自己像个筑沙为塔的能工巧匠，看着一只狗熊在塔上率兽而舞，胆战心惊的祈祷着沙塔莫倾。心底也不知是该怪沙，还是该怪熊。但诓这少年上塔之前，当然还是别急着据实以告。

    柳世番正准备岔开话题，重提招揽一事，却忽的嗅到了熟悉得令他失神的香味——早些年他常在母亲的住嗅到此香，似荷香似果香，又似杂了些檀木之香，清淡宁静。母亲去世后便极少嗅到。给柳家供香的铺从来都没换过，可昔年之香确实再无重现。

    便见单薄影行至桌旁，低垂着，生疏畏惧的将果盘一一摆放。待摆放完毕，整个人才稍稍松懈来，抱着托盘便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