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语调很慢，声音很轻，像梦呓似的飘着，他虚虚一握，没碰到贺兰顿时沮丧：“我知自己害你，你觉得不值得也是应当，我总想自己的事，所有的事……我没问过你想不想该不该，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吗？”

    “我现在就给你，还来得及吗？”

    “你还要我吗？”

    这何尝不也是一惩罚呢？

    景胡抹了把脸，他憋不住泪，总是忍到鼻尖通红：“你再、再等一等我……回了洛，我给你族人……我一定给他们赔罪！”

    “还来得

    哪一任帝王不是踏着数不清的青山忠骨统治山河？他们图谋天，不自省错误，有的是为此肝脑涂地、前仆后继的牺牲，死两个忠臣又能算什么？

    他听得心一阵痛，不觉连说话时都柔许多：“早些本也不必走到现在。”

    他想要景的真心，现在景就说可以给你。

    “别人可能对我忠心，可能为了利益换，或许的确是更好的选择，但不知怎么我刚洛就一门心思地往西北走。”景低着，察觉贺兰轻轻地摸那伤疤，“你没死，要不是顺着……查到走得那么远，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我猜你不愿见我，又忍不住想万一呢，我去找你，总能见上一面……”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是常态，古往今来的直臣良将被冤死错杀的有多少呢？

常人好像一些，握住他时那意能淌心底。

    他只尽人事，天命如何，贺兰明月从不在意。

    “……”

    一阵清风卷过烛火倏忽摇晃，贺兰明月的心就这么了。

    已经过去就不会成天怨念，报了仇就不会波及无辜，不论今天过得是痛还是苦翌日都照样有太升起，把所有的绪都加诸仇人上对方也不因此天打雷劈而亡——这是他在北学的理。

    人都有心，贺兰明月怎么会不知呢？一颗心的有多炽烈他觉到过，自己都不是自己，给不去就会沉溺至死。

    贺兰明月“嗯”了声，等他继续说。

    使然，贺兰明月没法在这事上怪景，但就如他知景不会轻易求人，他也没奢望景除了平反之外能为二十年前冤而死的族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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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胜枚举。

    但他就这样猝不及防从景嘴里听到了“赔罪”两个字。

    他到底算个善良的人，像景有恃无恐地说：“我知你心。”

    景终于握住了他的手，力极大，贺兰都觉得他会因此裂开那伤。他噎一声，接着想起贺兰不喜自己哭连忙止住，好一会儿才：“我对你好，怕你不想要了。请你再信我一次，贺兰，我也有真心。”

    皇族的人血是冷的，承诺是假的，过的事不回，偶尔的一丝信任都是天大的荣。

    若真是九五之尊天之主，专程能为父辈恩怨诏追封已经不易，更遑论亲自赔罪。这不仅是为平反，更要整个氏都承认自己错怪忠臣。

    恨也好也好，两注定对立却无法彻底割裂，包容也好，撕扯也好，他想这不是矛盾的，只是大分时间恨掩盖了。

    这句话分量有多重呢？

    他牧羊，跑，走过沙漠和绿洲，心境开阔，视野旷达；紫微城中的景却因为死亡、算计、刀兵相向的恐惧而寝难安，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