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佛令后，信奉佛教的王公贵族多微词，周帝宇文羿遂召僧至太极殿亲谈佛，屡令僧人无言以对。末了，僧玄智越众而，张目叱视宇文羿：“帝今日罪于佛祖，他日必地狱！”

    群臣俱噤声，白玉十二旒后的帝王更是面铁青。而殿中却有一玄衣男起行至玄智侧，一双黑眸里俱是倨傲笑意，却是异常的风神秀逸：他俯拜于宇文羿前，“尔等为祸人间，有如魑魅魍魉，神佛若闻，必亲诛之。陛天之尊，何辞代行神佛之事？”

    “但令百姓得乐，朕亦不辞地狱诸苦。”宇文羿回过神来，起断然喝，“尔等不臣於君，虚耗财富，使披甲不得力战，百姓不得安乐，已致国祸。今日更此妄言，惧阿鼻地狱否？”

    玄智自是当死，而满座文武见宇文羿决至此，亦不敢再为僧佛求。十日后，宇文羿亲临京郊焚大安国寺，寺百余佛像俱付之一炬。寺中僧侣俱被勒令还俗，面上哀惧之难抑，却畏于帝王边那个剑染血的玄衣男，连哭声都不敢。

    待到寺中无人，渊才收剑鞘，向宇文羿请罪：“臣今日轻举妄动，请陛责罚。”

    “无知僧侣惊扰圣驾，理应诛杀，重源知朕心意啊。”宇文羿伸手止住，却也未扶他起，“不知罪在何，再说。”

    “重源剑慢了，污了陛清听。”

    宇文羿这才启一笑，却仍不肯舒展眉，环视四周狼藉，面似有慨：“朕幼时随母后来此敬香，曾此寺恢弘，却不想百年名寺，今朝却焚在朕手中。”

    “佛寺徒受香火，却不及一刀一枪之用，陛一统天，来日所杀所焚，焉止一僧一寺？”渊握住他的手，底似乎只有宇文羿一人，“庸碌之辈，才会计较杀一人之过，陛雄才伟略，岂能纡尊与妖僧计量？”

    “朕怎会计量？”宇文羿恼怒，看见渊言笑晏晏的眉目，却又生不气恼，“朕只觉气绝之言，甚是可怖，若功败垂成，来日魂灵或真的只能堕阿鼻地狱。”他低低一叹，抬眸看见渊的脸，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相识多年、亲如鱼，抵近而言时他却仍难以自抑地为他容心魂俱震。他抬起手，抚摸着渊的脸孔：“若有此日，重源愿随朕往地狱否？”

    他看见渊低垂帘，似乎在凝神静思，一时间中万千绪不得辨认，令他亦思绪纷纷。再抬起时，那双漆黑如潭的睛已重新浮起笑影，凝睇间，却真像是义重。

    他吻了吻他的手，一字一句：“不离心，不相疑，不夺志，给我安之.......那阿鼻地狱，我也随阿羿去得。”

    堂中佛像已经尽数焚毁，而他立在佛堂前同宇文羿说话，脸孔映在满天火光中，犹如再生的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