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得急，不曾禀报师门尊。或者该说, 若他禀报了, 也就来不了了。

    但他施术时繁铺路，如何瞒得过门中上的耳目？

    云间老们怕是当时便知他渡影离开了云梦泽，八成也判断他究竟是往哪里去了——只是没有真凭实据，尚不好直接找上门来罢了。

    如今事已过去整夜，云间的线早已来到九华山。他再待去，一旦确切的证据传回了云间——两派之间势必又要有一场争执。

    他确实该离开了。

    香孤寒便又记起年少时乐韶歌曾一次次牵着他的手，从两派师门尊们的底带他穿过万阵，溜云间，亲去看外边大千世界, 去嗅外的，去抚摸鸟兽的，去听大山的回声……师尊们曾羞恼的指斥阿韶像个小贼，却不知当阿韶再也不去云间后，他曾无数次的想——他其实是很乐意被阿韶偷走的。

    “我得回去了。”香孤寒便说，“你上音虽已铲除了，却不知会不会遗留什么未知症状。真元又受了损伤，正是虚弱的时候，实在令我放心不。为免再生昨日那类意外，还望你能日日同我联络，让我随时知晓你的状况。”

    乐韶歌难得见他一本正经切切叮咛的模样——毕竟他们二人之间，向来她才是更有常识、更有行动力的那一个。

    便靠在安琴台上，托着腮帮笑看着他。

    香菇又被她看得有些脸红。

    乐韶歌才受他救助照料，却不好太欺负他，忙就笑，“嗯，我知了。”她亦知晓若要报答香菇，什么才是对的，便又认真谢，“待我师父回来，我便能卸去掌门之重。那时想怎么见你就能怎么见你——我们再约了瞿昙一喝酒行侠去。”

    香孤寒眨了眨睛，觉得她的漂亮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上一次你也这么说。”

    “……上次不算啦！”

    她耍赖的模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香孤寒笑着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最初的时候，他总是无法将人同鸟兽区别开来。毕竟是魂所寄之，人之喜恶丑于他而言并无清晰指向，就只是一团混沌而已。而他师门前辈中虽也有旁的芳魂寄主，却多是后天练就的法术，不比他天生魂。故而无人可以指他，该如何去习得人类的，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喜恶，如何分辨中所见有形无形的一切……

    他便如草木一样沉默的成。久而久之，所有人便都认为，他是没有分辨善恶丑的需求的，他只是魂而非人。他只需听得懂琴令，可以凭乐音和人沟通便罢。静静的坐在那里听风，对他而言便是最好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