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人日日在佛堂诵经，为孙女祈福；谭氏跑遍了安所有的寺院观，求来了无数的平安符，却本不见女儿好转，最后自己却也落病，卧榻病倒。张九龄日日上朝时心绪不宁，值后就不停蹄地赶回家，守在女儿侧。他不得已，甚至去求助圣人，哀求圣人请晋国公主去看望一自己的女儿。拳拳父之心，连圣人都动了容，亦终于大发慈悲，短暂地解除了李瑾月的禁足令，允许她去探视张若菡。

    当十三岁的晋国公主李瑾月匆匆赶到张府，瞧见的，就是昔日好友默然躺在榻上的模样。

    “莲婢……”她上前呼唤，张若菡的双眸却本不曾看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床帏上。

    “莲婢……你，你不要这样。我是卯卯啊，你瞧瞧我。”李瑾月中泪，轻声说着。可是当她想起烧毁了的太平公主府，永远消失的挚友赤糸，想起虽势又对她不失疼的姑祖太平公主，总是温言温语、谈笑风的尹驸，可的小琴。他们全都不在了，她就痛得不上气来。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孩，自己尚且未能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又何谈去安张若菡。

    只是她真的没有想到，莲婢竟会病成这般模样。她原以为自己已然足够悲痛，这世上恐怕再难有人可以超越自己。可是她错了，这个清冷淡泊的女孩，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可一旦对某些人某些事投，便是全心而毫无保留的，不留任何余地。因而一旦反噬，她必将痛彻心扉、无完肤。

    她坐在张若菡病榻旁，握着她的手，默然哭泣，再也说不话来。

    她不知哭了多久，忽而受到握在自己掌中的那只瘦削冰冷的手动了动，她猛然抬起来，就见张若菡依旧望着床帏端，轻声一句话：

    “她还活着……”

    这句话仿佛利剑戳了李瑾月的心窝，她难以抑制地哀嚎而，哭倒在她榻边。

    “她还活着，你瞧……”张若菡颤抖着手，从自己怀中取那枚玉佩，凤凰刻纹，漂亮，是尹驸给赤糸十岁的生辰礼，她曾拿着这个对她们炫耀过多次，往后一直贴佩。“我在后门捡到的，嘘……不要和别人说……”

    那一日，不知为何，李瑾月落荒而逃，她莫名到恐惧。赤糸的惨死，莲婢的疯，父皇的冷酷囚禁，母后的抑郁之泪，朝臣的党争，后的秽，很多人很多事，她都到恐惧。安城浩旷远的城廓，在她中却仿佛开始日日被挤压塌缩，她在其间，只觉得窒息可怖。

    在那之后，李瑾月还去看过张若菡几回，她们不再说话，只是默然对坐。看望的间隙，也越来越，直至翌年，李瑾月披挂征，远嫁安西都护府，她再也未曾来看过张若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