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乾着言炎转来转去，觉得理发这个东西也太神奇。

    他一直以为言炎是张包脸，脸颊有，结果一理完发，光洁的额乍一重见天日，乌溜溜的大睛在窝里瞎转悠，登时就把这张脸缩小了一圈，显得他在年龄上大了一两岁，看上去到不像个小男生了。着这张脸再看整，觉得他人都瘦了一圈。

    邵一乾付了钱，回到筒楼袖整理一地狼藉，然后上楼回家。刘季文班回来，指着言炎的新发型，瞠目结好半晌，最后从牙里挤一句话：“暴殄天！愚蠢！”

    吃过晚饭，刘季文给俩孩都带了一块月饼，邵一乾靠在书架上，神复杂，难掩疲惫：“我待会儿想回一趟家，叔叔您老跟我回去吗？”

    叔侄俩说走就走，踩着坐上了最后一班汽车。

    每次踏上这一方故土，邵一乾心里就一阵轻松，但这一回，他重新回到这里，却是忐忑不安——

    汽车站的附近人家几乎没有灯火，整条大路除了微弱的几盏路灯还在发光，别的地方都是死气沉沉，以往一到夏季就十分闹的小广场上也没有人来乘凉、唠东家西家短，整个村十分宁静，宁静得叫人心惊。

    他和言炎跑回他们家所在的那条小巷，前发生的一切要他难以置信——

    他能看见的左邻右舍的砖瓦墙上，全都印了一个“拆”字，拆字外面圈了一个圈。再往远看，已经没有成群的房屋了，那些房屋都被拆成一片废墟，目力所及，尽是一片荒凉。他手边还有一条横幅，“市政府计划改造项目”。环顾四周，附近的房屋茅舍都被拆的只剩仨瓜俩枣，仅他们家和附近三四硕果仅存。

    邵一乾匆忙往自家跑，突然听见邵苍老的声音，外中不，厉不荏：“不签！”他脚步便顿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去问言炎：“拆迁这个事，你来之前知吗？”

    言炎比他还着急，越过他，脚步没有停顿：“我本不知！”

    家门站了一圈制服板正的公务人员，一个个西装笔，胳膊肘夹着蓝文件夹，立在门和当家老太太谈条件。

    全村的拆迁工程行到这一步，只剩这三两钉还赖着地不走。上施压，这些公务员便调整了拆迁顺序，留小村主的房屋后拆，先拆这几个钉附近的房屋，好叫他们亮睛看清大局势。

    但就属姓邵的这一家最钉，给多少好都不答应，三番四次来劝，好话歹话说尽，不走就是不走，周围的几人家以邵家为首是瞻，都跟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