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习惯了众人簇拥，与小婢言笑晏晏，纵使风尘仆仆颇见狼狈，不掩蜂腰、英姿发的姣好模样，一众青壮目不转睛，有人悠然神往，有人想非非，暗忖自家小虽是二十有四的老姑娘，但凭这般姿，求亲怕不得踏穿门槛，若非受梁侯所累，怎会到这时仍云英未嫁？

    但世上早没有濮梁侯府了。

    怅惘间，家将陆续赶到。当先一黄骠尚未止蹄，鞍一名箭衣绑、背悬大刀的紫膛大汉，靴尖未沾着地，蒲扇般的大手拎起阿雪，爆雷吼：“杀千刀的小鬼！竟敢偷——”

    梁燕贞接过缰来，“吁”的一声撮，熟练地安抚乌雪，放慢速度鞍打浪，以免伤了力；回神抿嘴，啐：“说过多少次了，在外要喊‘小’，同川伯他们一样。叫什么姊姊？”才发现自己汗重衫，面黏满沙尘，狼狈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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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余几骑接连赶至，为首的中年人五绺须，相貌俊雅，若换上儒服青衫，说是教书先生也使得。此际一武服短打，外披褙大袖，幞裹、结巾披背，额带缀了方小小白玉，颇有武林大豪的架势。

    “川横兄，若非是阿雪手了得，适才小危急，你我可救不了。无事便是大吉，咱们加把劲赶峒州城，今晚小弟请大伙儿吃酒。”说到一半，其他人等终于到了，闻言大喜，只不敢鼓噪，纷纷转待小示。

    “怎说都是阿雪救了我的命，别同孩瞎计较！”

    梁燕贞记忆犹新，少年来梁侯府的那会儿父亲还在，问他叫什么，还是男童的少年端坐着写了“叶藏柯”三个正楷字，父亲乐呵呵地收了，家都没问。这几年门人走得七七八八，少年一声不吭扛起活，每日忙忙，除“小早”之类的招呼，印象中和梁燕贞说过的话还不到十句。

    但梁燕贞经常远远看着他，并不觉陌生，颔首一笑，权作回应。

    阿雪又换回那匹温驯小，被梁燕贞带在边，并辔而行。

    他后有少有壮，清一的青袍白褙，腰系赭带、背负剑，甚是齐整，纵间队形不，次序井然。梁燕贞见川伯带的自家丁壮除了小叶，其余皆未能至，更别提前来助拳的府中旧人，不由暗叹：“傅叔叔人中龙凤，难怪早早离开。阿爹不在，谁也留不住这般人才。”

再度并，阿雪又落后些许……乌雪渐渐慢，吐息越见。

    这个知故旧、门客家人喊了多年的空衔，从起初的奉承殷盼，到后的失望解嘲，个中五味杂陈。

    “……川伯！”梁燕贞又气又好笑，连忙喝止：

    那格暴躁的紫膛汉李川横可不是好相与的，但这几日都在野地宿营，吃睡克难，如有客栈落脚，温一壶酒切几斤也不坏，罕见地没有反。

    梁燕贞在心里叹了气，淡：“傅门主说得是。峒州城就剩十几里路啦，咱们加把劲儿，今晚能喝汤睡榻，没准还能洗个澡。”众人呼，安排匹在附近的小溪畔饮饱了，待大车跟上，整队向峒州的州治执夷城发。

    被昵称为“小叶”的少年臊红脸，垂眸缩颈，指节大的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整个人彷佛是凭空多的一件无用，光摆着都尴尬。

    那傅姓中年人的弟中有一名与梁燕贞年纪相若、生得颀俊朗，记得叫俞心白的青年本发话，却被中年人拦住，趋前笑打圆场：

    梁侯曾是濮梁府的主人，讽刺的是，他到死都没能真正封侯。

    阿雪“喔”的一声，缩颈的模样憨傻气，浑不复方才的英飒。梁燕贞摇苦笑，想我濮梁侯府——

    跟在雷躁汉之后，是一名十七八岁的黝黑少年，结实清瘦，手大脚，严肃的神里透着关怀。

    距发迹东海一的独孤氏终结战，建立新朝，倏忽已过十年。梁燕贞的父亲梁鍞本是太祖武

    无，阿雪明手快，一把抄住乌雪的缰绳，隔鞍递去：“……姊姊！”声音甚是清脆。

    汉愤然甩手，阿雪落地一，猫儿般窜至女郎后，冲他吐，鬓丝微卷，颇见俏丽，扎了双丫髻的发在光泛着淡淡金红，汉称的小鬼云云，怕非是空来风。被称作“川伯”的紫膛大汉眦目裂，看便要发作，又有一骑飙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