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方郎

    第二日早晨，周祈端碗坐在支卫公厨饭堂喝羊馎饦。与东市老杨家的炝锅羊馎饦不同，公厨里都是一天把炖好了，早晨清煮馎饦，盛在碗里再加。

    因周祈多少算个将军，是亥支，放时，那打饭的王叟便不抖勺，甚至还舀得格外多些。这个天气，馎饦从锅里了大盆，再舀碗，就不算了，白刺啦的和没化的羊油堆在同样白的馎饦上，一腥膻之气，让人实在没胃。

    周祈挖着面的面片吃，就着每张案都有的腌萝卜和霉豆腐。

    “老大，你不吃？”陈小六一看见。

    周祈把碗推过去，陈小六乐呵呵地把羊舀走。老大什么都好，就是太馋……

    “今日是腊月初八，听说如今民间都兴粥。那粥用白米、粟米、黍米、薏米、红豆、红枣各样米豆，放上糖熬两三个时辰，只熬得米果尽烂才锅，讲究的临吃时还要放些松仁、胡桃仁、糖栗、榛瓤之类，又，又甜，又香……”周祈咂吧一嘴。

    边上吃得本来很香的陈小六、赵参、段孟等人都突然觉得嘴里的馎饦没味儿了。

    陈小六惯常不住自己的嘴：“老大，你该买个宅了。你看这甲十二支的支，只有你和冯老大在营房住，人家冯老大可不是因为没宅，只有你……若有个宅，买两个仆婢，想什么样的汤粥吃不到？”

    赵参、段孟都缩着脖用看英烈的目光看陈小六。

    周祈也歪着看他。

    陈小六声音低来，却依旧英勇地把话说完：“……那个，这回圣人发了腊赐，老大，你别买什么名驹宝刀这些没用的了，买个宅吧，啊？”那目光宛如牧人看自己失群的小羊，气则像老母亲劝一意孤行的女儿。

    赵参咬咬牙，也加一句：“就是，就是。”然后不等周祈发火儿，就火速转了话题，“你们腊赐的钱，准备怎么？”

    这是个好话题！本来装死的几个都加来，烈讨论。有要整修家里宅的，有托人捎回老家的，有要给新妇攒聘礼的，有攒着当孩束脩的……

    要说周老大这最好，不拿兄弟们的，谁该多少就多少，间或还把自己的拿些来补贴家里穷的，一说就是“反正我光一条，自己也是了”，故而兄弟们都信服她，也故而才劝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过日的小娘啊！

    周祈本来要敲到陈小六脑袋上的竹箸没有敲，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碗里捞已经凉了的馎饦片，这帮傻还惦记腊赐呢，那无男尸案若动静太大，传扬开来，却破不了案，京兆固然吃挂落儿，难亥支能讨到好？今年这腊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