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一样这般容易害羞的，她不由发笑，温声问：“不知公今晚想听什么曲？”

    “都、都好。”

    “那家便自己主了。”

    外间的喧闹被薄薄的门板隔绝在外，他就坐在离她足有几尺远的地方，端端正正的，像在学堂里的士，认真地听完了一曲又一曲，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有绮窗上闲叠影轻瑟瑟，槅扇外的河江里浆声渔火错落。

    在后来，她总想起那个时候，没有人真的只是到满风楼来听她弾曲的，他是第一个。

    傅峮真的是她平生所见过的最好的儿郎。

    清朗端正，和纸醉金迷的满风楼总是格格不。

    他来过好几次，都坐得远远的听曲，连目光也只落在七弦琴上。

    “次公若还想听曲，不必走正门，轻功这样好何苦那个冤枉钱呢。”妈妈对客人可从来不会客气，其实她谈几首曲哪里又能值那么多的银。

    他在河都滞留了多日，慢慢的相熟，他不再结结地说不话来，而是会在听着曲的时候，悄声地与她说起或听闻或见的趣事，说河的那边有什么，说城外的桃林也开了。

    她自打幼时来到满风楼开始，再没有踏过这里一步，妈妈怕她跑了，也怕她被人拐跑了，所以不准她去，总叫人守着门，日夜不错的守着这棵摇钱树，生怕丁儿的差错。

    她这小半辈，只在底院里见过三两棵桃，却不知烂漫连天一片是个什么模样。

    “傅郎会作画吗？”

    傅峮会舞刀枪，却不来画笔细致活儿，他摇摇说：“我画来不好看，不如城去好。”

    她也想去啊，可她不去。

    她有些可惜，第二天整个白日都睡不着觉。

    以前没人与她说过，她便什么也不作想，可如今他提起了，她便总要向往惦念着。

    夕西，她起坐在小榻上看书，他早早就来了，趴在窗外小声说：“袖娘，我带你去。”

    十来尺的格窗，底是河江波漾漾，他抱着她落在小舟上，摇摇晃晃声哗哗。

    小舟停靠在岸边，他红着脸给她蒙了面纱，第一次牵了她的手，“天要黑了，我们要快。”

    从小妈妈就教她，女行路绝不能快，要轻轻缓缓的如风拂柳、枝摇条，袅娜轻盈才能柔媚动人。而那天午他特意没准备车，从河岸边到城外，一路小跑着走过行人归家安静清冷的街，穿过雨未的清月桥，尤记得桥上携裹了凉意香的风满了裙衫袖袍，分明是有些凉幽幽的，心却突然了。突然就想啊，如果这个人能牵着她一直走去该有多好呢，白首不离，便是什么也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