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收拾完自己关灯上床，关唯已经睡着了。

    何景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不大，俗称板凳狗，何景叫它凳凳。凳凳成天跟着他的脚后跟四跑，遇到什么不明白或者惊奇的事时，都会把小小的脑袋一歪，一双黑漆漆的珠也是这样瞪着自己，十分信任和依赖地等他伸援手或者给解释。

    何景蹲着不动，也不说话。

    只不过半年时间，这个小家伙就变了个样。说生气就生气，说打架就打架，那个温文有礼的净腼腆的关唯呢？被他剁了喂狗了吗？怎么能说那么刻薄的话——“你说我要是提来和他换宿舍，你是不是开心？让他挨着你睡这儿？”

    能这样叫着他的名字，还能听到他答应，真好。关唯心想。

    关唯忽然想起上学期自己洗衣服把指关节蹭破，何景也是这么低看着看着，忽然落到自己手背上的那几滴泪。

    关唯略觉尴尬，意识地一躲，扭到了大，疼得蓄了两泪。

    “何景……”关唯神志涣散地叫。

    何景在给我洗脚，他想扭看一李杰的反应，可是累得实在不想睁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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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何景也不抬地答，撩起小心翼翼地拂过他的脚背。

    小小一个人儿，伸一只细瘦的胳膊，妄图把那个装填得满满当当的大旅行包拎起来，何景本想对这么一个事儿的同学假装无视，看他洋相。但是扭看到那么一张净净的脸上，两只乌黑的珠仿佛浸在里般雾蒙蒙的，忽然就心了。

    他心疼我。关唯心里一，也不挣扎了，乖乖看何景解开鞋带，鞋垫来烤在炉外面的铁架上，褪去袜。

徐包的大粽，一致认为有碍观瞻，劝关唯明天一早就赶快找校医换个专业的手法。

    可是这小家伙谁也不看，就那么用力提着大包僵在那里，一脸严肃的倔——哎，没办法，谁让他的睛和凳凳一样呢，何景没奈何地跨一步，拎走了包，也决定了象对待凳凳一样，给予这个事儿的小家伙宽容和担待，不和他一般见识。

    就是从王亚辉找他那天开始的吧，关唯睡觉时第一次背朝自己，而且再没转过来。虽然今天已经达成和好的默契，但他还是脸朝着窗面那一截墙儿。

    两只冻得冰凉的脚伸盆的瞬间，关唯脑海里立刻浮现四个大字：“舒服死了”，忍不住叹一气，整个人都塌了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何景的发旋儿在前晃动，一晚上张到现在终于神魂归位。

    何景由衷觉得，这位同学的这双睛不该瞪着包，而是该瞪着自己。这样，他就能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不是我的包太重，而是你的力气太小。

    睡不着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那一截墙儿又不会给他说笑话，又不会忽然挑个公式让他背，背不来就伸手他冻得冰凉的鼻尖，又不会伸手蒙上他的勒令他“快睡快睡”，又不会和他大瞪小，然后傻笑半天……何景忽然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景：

    何景兑好洗脚，等人都散开了，伺候关唯坐，伸手去帮他脱鞋。

    何景一想到那句话，心里就象一冷的风，不上气来，恨不得把珠睁裂了，才能盛那些来回打转非要抢着往外跑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