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生那时候已经跑不动了，本来在地上遮着睛护着，半天没等到其余人的动静，他再睁开睛的时候，只有顾朗站在他边上，其余人跑得没影。

    顾朗问宋文生：“那些人为什么追着你打？”

    宋文生把手放来，放松地躺成了一个大字状：“我把李二的作业扔到河里去了，他找不到作业，被罚站了两节课。”

    “那为什么他们也从来不带你玩？”

    “他们嫉妒我，”宋文生翻了个白，“我妈比这些人都好看，总有一天我也会比他们都厉害。”

    顾朗眨了眨，把宋文生拉起来了。在宋文生拍灰的时候，他听见顾朗说：“我没有妈，但我也觉得你妈最好看，”顾朗伸手帮着宋文生拍灰，“你也肯定会比他们都厉害的。”

    光灰尘翻飞，折一片簌簌的光。只有那时候的光和尘埃知，就在这里，这个时刻，顾朗心里发生了一场孤独的、安静的、命运的相遇。

    那之后的第一天，第二天，直到十年之后，顾朗就经常陪宋文生来回学校。别人不敢有微词，特别不满的却是顾朗的爹。这个男人虽然已经退场了，知的东西仍然多一些。他曾经认识一位姓宋的黑帮龙，也认识龙膝叫作宋文林的独。不宋文生这名字是不是甄如的一厢愿，这都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他要的是一刀两断，而不是自己退来，儿又搅去。可惜他越来越老，顾朗却越越大，他锁门顾朗就窗，他动手顾朗也打还，他的教育没能在顾朗心里建立一父辈的权威，却使顾朗对别人缺乏信任，极度疏离。很多时候他这个父亲的也很愤恨，他儿神佛不忌，却偏偏相信那个同病相怜的宋家小。

    在顾朗的陪伴之，没人再找宋文生的麻烦，宋文生也变得很像另一个，可能是唯一一个霸王，因为顾朗总听宋文生的。很多话甚至不需要宋文生一字一句地说明白，顾朗也会自己揣透彻，帮他提前摆平。就像现在，虽然宋文生递给顾朗的是一封二十年前的旧书，由一个年轻不懂事的男人写给一个年轻不懂事的女人，他却警觉地从那些柔词句背后的刻褶皱中读了一危机的预。

    他确信自己每个字都读过两遍，才抬起来问宋文生：“怎么了？”

    宋文生伸一个手指，指着跟在“亲的”后面的“甄如”，说：“这是我妈，”又指向挨“你”的“宋至诚”，“这是我爹。”

    他最后指向整封信里的第三个名字，一个叫李言的女人，她现在这样一句话里：“前几天我父亲介绍我认识了李家的女儿言，大概是想撮合我俩，但我对她毫无兴趣，我的心早已由你收起，你是我的命运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