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带敬称的称呼哲勒，哲勒正在结开他胳膊上绷带的手稍稍一停。

    “我真的是在气我自己。”宋明晏把埋在肘间，“我在夜里看到金帐旁的那架础格鲁的时候，我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我阿姊。我在想她在和亲车中看到卢允央挂在太一楼上的颅时，是什么样的心。”

    “我杀哲容的时候，我看着他，脑里想的却是宋泽仪，是我死了的父皇，是我的哥哥们。我杀了他，可杀的却不是他。”

    “我好气我自己，父皇教导我要有仁心仁德，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可我不到了。我杀人的时候手不会有丝毫颤抖，我挟持过无辜的姑娘，我恨不得将每一个对你有歹意的人都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我——”

    宋明晏突然说不去了。因为他暴在外的那只手慢慢地被对方握在了掌中，哲勒的手心燥，指腹却带着夏夜的气和药膏的粘腻，指节与宋明晏凸起骨节旁的凹陷严丝合，贴得几乎能受到彼此肤淌的血与蓬的脉搏。哲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样静静握着。

    宋明晏用力闭上，他忽然觉得哲勒不说任何安他的话真是太好了。

    汗王不在席上，并不影响宴会的继续。近夜半时有人隔着帐门来找哲勒，问他是否要回去休息。哲勒刚有起的意思，宋明晏低低说：“别走。”

    哲勒没声，宋明晏又请求了一遍，“好不好。”

    半晌过后，帐外的人再次发问，哲勒这才开，却是回答向宋明晏：“我没说要走。”说罢，他扬声遣走了帐外的人。

    “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什么？”

    “再说一遍。”

    哲勒皱起眉，嘴里重复了一遍，“我没说过要走。”

    宋明晏脑袋依旧躲在被单里，不愿让哲勒看见，他的手却动了起来，五指一从哲勒掌心张开，然后又一收拢，反握住了哲勒的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