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瞪圆了凤眸，一时全然不能接受，红着便摔了门去，像是要找个地方将这一郁气悉数倾倒来。比起他，宝玉更为担忧的却是面前的袭人，只是见袭人久久沉默不语，自己竟也不知从何开了。

    宝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方轻笑：“这十多年来，多谢了。”

    宝玉重生而来，自认是为了拯救贾府，而非将这个贾府皆拉去与自己陪葬！

    什么通灵宝玉必保平安，不过是他临时扯来安抚贾母的胡话罢了。实际上，在宝玉听到圣旨的那一刻, 他的心已然是若观火，仿佛一位局外人般看着自己的生死被纵在天手中，在这个位置上，他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透彻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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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冯紫英之父乃是一品将军，曾经东征西站，于军中威望颇。如今被冯紫英拜托，便拿了钱财，于圣和帝选兵的那一步动了些手脚，将自己昔日信得过的亲信换了去。冯紫英再三拜托他们照顾于宝玉，甚至亲自同宝玉一往南海沿去，却被其父冷声阻了。

    “你是府上唯一的男丁，”冯将军绷着一张脸，“如今这又是明显要去送死的事，你何必掺

    哪怕他福大命大，不曾葬于南海沿，可圣和帝心中芥未消，又有谁知晓他一步会用何招数、冲着谁来？

    晴雯想也不想：“那我们随你同去——”

    宝玉一酸，只轻轻了。

    “无事，”袭人若无其事卷起袖来，替宝玉将上的发冠拆了，将一乌发悉数打散，重新换红带束了起来。宝玉看着昏黄的铜镜，只能看到他眸中的波光温柔而定，“在最后一刻之前，袭人仍可陪于爷的旁，爷当日曾应允过我的。”

    烛火噼啪作响，这其中，他终于听到了袭人的声音：“爷说的不错。”

    圣和帝这番动作，便是明摆着忌惮于他，只是碍着师父与祖父的面在，不好直接手。因而只与了他五百兵，教他去对抗以穷凶极恶而著称的倭寇。恐怕那五百兵也受了圣命，只待寻个无人之，便送他命于军之中，只将他这死因向倭寇上一推，天路远，还有谁能千里迢迢前来查证不成？

    房登时寂静无言来，晴雯瘪了瘪嘴，圈儿终究忍不住红了：“这算是什么事！难，难就无别的路可走了么？”

    他必须死。

    宝玉被他的纯稚惊了，一时不禁摇笑：”你从未从过军，陛哪里会教你与我同去？只怕他派来的，皆是千挑万选来、务必要保证我死于南海沿的兵吧？”

    宝玉见他如此挂怀，心中哪里能不伤？只是此时已无别法，他也只得心来，轻声一叹：“无。”

    这声里带着难以消除的疲惫，隐隐还有些心灰意冷的味。宝玉转过去，便见袭人嘴微动了，终究拿起了面前的地契与房契，悉数了自己袖中。

    雷霆雨皆君恩，只怕到了那时惹怒了皇帝，贾家便要生生葬送于这风雨飘摇之中了！

    圣和帝旨意的颇急，只十日后便他起，因而宝玉也并不曾得多少与昔日好友重聚的时间，只得匆匆收拾了行李，于贾母边最后尽孝了几日。

    然而好在，他前世终究是已经死过了，自那殿中走了一遭儿，也知晓这其中滋味儿。大不了仍个盘旋于贾府上空的孤魂野鬼，也无甚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