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曾经或许恨过吧。可比起恨他，我更恨我自己。其实更多的时候，我并不知自己应该恨谁。好像谁都没错。金蝉没有错，你没有错，我、我好像也没错什么。可结局就是这样，已经这样了。我该恨谁？算了吧。我想放。”

    本仙君不解猴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并且用了“恨”这个字，我一直以为我在他心中应是三界与世无争瘦心宽的楷模，没想到他会用如此尖锐的一个字来形容与我。

    但本仙君还是如实答了，于是换得猴满心满的心疼。他拥着我久久未曾再说过一个字，直到本仙君靠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在界，我已习惯睡觉时有猴在边守着，以至于回到西山后自个儿一个人睡有些醒觉，往往躺数个时辰还无倦意，而睡着之后稍有个风草动又要惊醒。今日白天在蟠桃园耗费了些元神，虽说对无碍，但多少有些疲累，于是一沾猴的，便很快合上了。

    “难不成你是专程跑来我边睡觉的么？”本仙君倒就睡，猴颇为无奈，取了条毯为本仙君搭上肚，又在本仙君耳边低低地叹息着：“这几千年曲曲折折，其中最无辜的便是你了。而最可恨的，是我才对。不仅你该恨我，江儿，他、也该恨我才是。”

    .

    待本仙君醒来，已经接近第二日正午了。

    不知何时被猴抱回了帘，铺在的是那张白虎褥。猴不在，但也没走远。隔着帘能听到他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似乎在吩咐小崽他们去后山采些本仙君吃的果，洗净了送来。

    这一觉本仙君睡得有些，还了梦。梦到猴不叫金蝉“金蝉”，也不叫他“师父”，而是唤他“江儿”——玄奘的名。但又好像不是在梦，而是本仙君在睡前迷迷糊糊中真真切切听到的三个字。

    本仙君赤脚床，向帘外走去找猴，经过一面镜，无意中角余光看到镜里弥漫着朦朦胧胧的雾气，看起来不像是三界中的任何一个地上。这场景本仙君简直太熟悉了，因为自灵识初开到被玉帝带去蟠桃园，数万万年间本仙君都是守着这样一团灰雾度日的——镜里是本仙君的老家，混沌境。

    这镜本仙君以前也照见过，明明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梳妆镜，又怎么能照其它东西来？

    本仙君一时好奇，便忍不住过去看。此时镜里雾气转淡，逐渐浮现一棵金的歪脖桃树，竟是本仙君的真。而树上一人的位置还缓缓往上爬着一只甲壳虫。奈何因为镜中影像太小，本仙君一时无法辨清那究竟是只什么虫。

    正要拿起镜细看，猴却掀开帘来了。也就是这瞬间，镜恢复如常了，映本仙君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