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裴谨这人，向来是话只说三分，更又留足七分，绝对不肯往直白的路上走，非但他自己不说明白，更不主张别人讲明白，言谈举止全是国画标准来——务必要有留白，方有猜的余味和乐趣。倘若对方猜得中，他自然引为知己；如若猜不中，他面儿上也一定过得去，然则私底只怕会把人打蠢笨如的行列，从此以后永不录用。

    里面那位正主，却是在无奈扶额，两个小鬼的话他听去一小半，其实自己并非魂不守舍，纯粹是在思量，一条裙该如何嵌边才够新颖完。

    仝则有个不为人知的好，就是公私分明，不论自己遇到什么事，只要工作状态便会全投，因为那份专注认真的劲，曾经还得边一群男男女女很是着迷颠倒。

    场中的人们互相地打着招呼，有相熟的人上前来和仝则寒暄，看他的神的确起了些微妙的变化，越发证明裴谨的安排不无理，参与这场合更可以证明他财力

    所以赔罪不必直接，迂回着，效果反而会更好。

    翌日门去，他倒是听从了裴谨一分建议，着俊朗净，飘逸潇洒的路数给自己打扮了一通。

    这时屋里的机彻底没了动静，小伙计吐吐，哪儿说哪儿了各自脚底抹油地散了。

    广济寺是座恢宏庞大的庙宇，平日里香火旺得不得了，还有自己的讲经堂。这年和尚们不用纳税，寺庙底经办的副业又多，是以经堂修建的宽敞阔朗，室摆放修竹、君兰，焚着暧暧白檀，恰到好地遮盖住了各熏得人脑仁直疼的香味。

    打定主意，仝则决定去次日的拍卖会上斩获个礼来送裴谨。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衣服，只是终究没到那个地步，总不能为裴谨一句话，自己立折腰，说到底，仝则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踯躅了好一会儿，一个悄声说，“早起坏了袖边，都磨到这会儿了还没好？我就说嘛，天刚亮听见门前槐树上有乌鸦叫，看来今天注定是要一塌糊涂。”

    现如今，他这份功力依然在，只是怔愣的间歇，视线一不小心落在不远叠得整整齐齐的披风上，脑里嗡地一响，思绪不由得飘移偏了一方向。

    另一个撇嘴轻叹，“一塌糊涂倒不至于，不过是有些魂不守舍，没见那会儿用饭呢，看着勺愣没递嘴，汤都洒在了外。”

    得多谢裴谨为他提供机会，他才有舞台可以施展，仝则心怀激的同时，那些一直以来从不匮乏的同理心、理解力也都随之飙升，结果不到一个晚上，他已彻底原谅了裴谨拂袖而去的行为。

    都说有本事的人多少会有小脾气，连他这样有半吊本事的，还曾在没想明白的时候，愤而甩脱裴谨的衣服，自觉遭遇了冷漠对待，夜半时分辗转难眠，那时恨不得立即冲到裴谨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那句话压不是针对你，请你以后不要没事自行脑补！

    要说昨儿晚上的事，他认真反省过自己，既然得罪了老板，那只能自认不对。世容不得无名小卒和人讲理，没有裴谨帮衬，他想要在京都日斗金谈何容易。别的不说，就说一上午他就接了两笔大单，为法国公使夫人和她的小复古唐代礼服来穿着玩，所谓Vintage的东西叫价一向最贵，于是轻轻松松账百十来两，这赚钱的速度简直比打劫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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