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他想到的却是他在襁褓中，看着自己母亲被姨娘手的恶仆推枯井的形。

    他记事得早，且过目不忘，无妄的眉像他母亲勾住井沿的金莲一样让他动容。那日，无妄诵足了经，被他以上宾召了书房里，他还记得自己摘那沉重而又耸着缨的帽，问无妄：大师，你观我面相如何？

    无妄没有作答，只是摘了面前梅枝一截，扔了火盆里。金问笑了，知无妄之心并未真正定。他在无妄的面前，就是这堕了业火的梅枝，得没有风骨。

    金问比无妄矮了半个，这是他记忆里一直的落差。他搂着无妄的肩，指尖黏腻；此后，他赠予无妄千金难求的好药为他生肌，在无妄所在的寺庙里，他也捐了数以万计的功德，这或许是他这一生过的唯一善事。

    在无妄面前，他愿一个善男信女，他将自己的残伪装成和自己年纪相符的天真，将炼狱一样的心境装如乐园一样丰满。他无妄，从上个世纪到这个世纪，从无妄到王笙，然而，无论是哪一个，都不会为“金问”这三个字所驻足。

    晨雾已散，白日撕裂了薄薄的天幕。金问穿行在楼宇间，恍如一从回忆里走来一般。日会在他这不灭的上灼淤青的痕迹，他时刻恤着这来之不易的，他怕会生霉菌，也怕裂日灼伤斑驳。

    当白昼真正来袭，他就要躲避在这些冷而的建筑里消磨掉时间。现在的人很聪明，能建造天工难成的楼，也擅于用钢为自己构筑牢笼。他看着讲堂上侃侃而谈的王笙，发现太不陌生。

    他看着王笙大。从一个婴孩成如今的模样。遇见无妄那年，无妄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他窥伺王笙的时间比与无妄共度的岁月更。

    王笙授课的样像极了无妄授经的模样，他们是一脉相承的魂魄，在平常的时刻总是沉默无声——但若要问怎样的他更让金问痴迷，金问也说不清。就像人比较不冬天与夏天谁更好，冬天有极寒，夏天有酷暑——它们都有丽的地方，也都让人心碎。

    就像金问知王笙所有的好，与无妄一样的好，不一样的好——肖似之间，还有一些千丝万缕的差别。可他能看到，也仅是看到而已。

    此间的王笙，是这万千红尘中一个普世的俗人，他有，也应有……他甚至应该有家，有嗣。这曾是金问求了一世的东西，他曾发了疯一样的愿用一切换无妄还俗世，到来，成了一个讽刺人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