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儿，宋琪捞起遥控继续摁台，在一个播相声的频停。

    相声叽叽喳喳地在说什么宋琪不知，他脑里又现了纵康的脸，温和、慈眉善目，跟三分像一脸随时在踩屎的表差个天上地。

    以前有一阵儿宋琪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纵康那样的人，生活都把他掰开了碎了再成一团死疙瘩扔粪坑里了，他还能活得津津有味，善良得乐乐呵呵的。

    三分像骂人当禅，纵康却是个连句重话也不会讲的人，哪怕死之前气儿都倒不上来了，也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连骂都没骂他一句。

    也可能骂了。

    毕竟最后纵康连声音都发不来了，他把耳朵使劲凑到纵康嘴边，也哄哄的什么都没听清。

    “……我听不见！”

    “我听不见！纵康，纵康！你再大儿声！”

    “……什么？你说什……丨你们妈的！都闭嘴安静行不行！我他妈听不见！”

    宋琪回想着当时在医院走廊里的画面，又烟叼在嘴上，仰着脖枕在沙发靠背上地呼了烟气。

    倒腾这些回忆其实受罪的，尽已经八年了，每当他想起当年那个傻的自己，都还是想冲回忆里一脚把人踹墙上去。

    但每次他都着自己不中断回忆。

    有些记忆能抹，有些不能；有些过去能逃，有些不能。谁的日谁过，谁犯的错谁扛，人活着可以什么都没有，好歹得有一儿良心。

    八年前的他就是缺了那么一儿良心，害死了一个好人。这八年他走在纵康的旧路上，起初是为了赎罪，后来是为了捡起自己的良心。

    捡啊，

    捡啊。

    一星一的，不知要捡多久才够，好像怎么捡都不够。

    上次跟陈猎雪见面，他皱着眉问，那你要捡到什么时候才觉得够？

    陈猎雪是纵康的半个亲弟弟，是宋琪唯一从小到大的朋友，也是他混账时代仅剩的见证人，更是他对纵康全愧疚的投。

    听陈猎雪那样问，他笑了笑，说：好歹得让我几十年以后，有脸去地找纵康赔罪不是？

    陈猎雪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垂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把自己活得好儿，别忘了他，就比什么都。

    活得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