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士们已经大押车前往北平，副官和勤务兵们也几乎逃了个光，自己竟是成了个孤家寡人的光景。

    何府的听差们都是本地人，何司令将带不走的烟土和家全数留给了他们。自己则同一个姓沈的卫士换上了一蒙古袍，袍面各掖了三只朗宁手枪，又带了三四百发弹，浑沉甸甸的门上了日本军派来的汽车，一路赶往了火车站。这些日一直是连天，大雨时时停，满路都是泥浆，街上不但行人稀少，两边的商铺也都关了门，远方坝上不时传来隆隆炮声，让人真是觉着又郁闷又恐慌。

    车站月台外面，一溜排着四五列车，达五六里地，是见不见尾的铁敞篷车，里面坐满了日本的老幼妇孺，一个个全都被淋成了落汤，瑟瑟发抖的用帆布或雨衣盖了脑袋，苦捱时光等着火车开动。然而前方后方的铁路在战火中都已经被炸毁，只能是修一段路走一段车，所以这火车久久不开，经常会连停上几个小时。车上之人饥渴冷冻，弱幼小之人熬不过生了病，又无医无药，往往就死在了途中；又因无法埋葬火化，只得沿途抛尸。

    日本人拨给蒙疆政府的是三节三等客车，车空间全被德王的金条银元烟土箱所占据，所以何司令上车之后，只得在几层箱上爬行前，一抬后脑勺就要磕到车棚。

    德王已经先上了车，在车厢尽的一小块空地上铺了块毯坐了，边也就只有几名家作伴。何司令在箱上探向他招呼了一声，又知箱面没有自己的地方，便就势趴来，侧着枕了手臂望向窗外。

    火车开动之前，黄为玉也跑上来了。他见这节车厢的箱上已经趴了个何宝廷，便转而了对面车厢，也是爬上箱躺来，将上的大元帅服脱来卷成一卷当枕。

    车厢一片静悄悄，正是众人都等着火车开动之时，忽然先前那个逃走了的于副主席上了火车。这于副主席新近以维持地方秩序为名返回了张家，打算在这个混时期重新洗牌，再个一官半职。此刻他车厢，因不敢招惹土匪的黄为玉，便转而隔着无数箱去声质问德王：“我是人民的代表！我问你，你们这么跑了，丢的老百姓谁来？”

    德王这人面太过了，从来不会吵架；隔着一节车厢也知那于副主席在言不逊，可是既没有听清，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红着脸装聋作哑。于副主席见状，愈发得意，守着车门竟是指责个没完，一定要车上众人即刻车。何司令先还趴在德王的金条箱上装睡，后来被这于老吵的心烦意，又怕他闹去真耽误了火车开车，就调转爬向车门，居临的冲着于副主席的脑袋就是一掌：“谁能谁就去！你他妈的吵个？上给我！否则老现在就毙了你！”

    于副主席被他打懵了，当即后退一步，指着何司令：“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