睐姨娘本家姓苏，原是侍候府里木的，这差事有油可捞，时常在主底转着，梳剪木盆景儿往房里一送，还能得着赏钱。

    明沅怎么能肯，江婆只当她小人家听不懂，冲着女儿伸两手指，张就来：“他们家里床板儿都没第二付，你真个嫁了他，叫你睡在土窝里？”

    麦穗儿儿只作没听见，放盒跟着步往外边去，屋里只留明沅江婆跟睐姨娘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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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沅一个两个大，想爬起来，叫江婆一手住了肩，把她坐在凉床上，还抓一把巧果饴糖到她手里，咧了嘴哄她叫阿婆。

    她门的时候，是写过契的，家里总共得了十

碰着明沅。

    那个妇人见她哭，啧了一声，一坐到凉床上，手上还抓着一把瓜儿，明沅这才瞧见她吐了一地瓜，衣襟上还沾了心渣，手指在雕床，鸟围屏上了一圈儿：“这还不是铺金嵌玉？叫你嫁到外，能有这样的屋住？”说着伸指女儿：“白瞎你这么一付相，你还想着那个木匠？”

    卷碧还要说甚，采菽急急扯着她往外，明沅站起来就要跟着床去，那个婆一把拦了她，一张嘴唾沫都差和到她脸上来：“姑娘还不识得，我是你娘的娘，得叫阿婆。”

    睐姨娘叫母亲说的一怔，原来只有三分哽咽，听得这一句，泪珠立时落来，到此时方是真哭了。

    睐姨娘心知娘是来要银的，贴摸个荷包来，捡了一块细银：“好好的修什么屋，这才三年多，就又漏雨了？”

    苏家原来就颇得过，可架不住一山望着一山，得院儿来满都是富贵锦绣，女儿叫收用了，可不正中怀，便是纪氏不来问，这一家也要吵来，好讨个名份来。

    江婆晓得女儿也不是真抱怨，不过作个样儿给她瞧，哧笑一声：“你得个哥儿，上边就没赏东西，别只你一个住在金窝银窝里享福，咱们家那房也修一修，好叫你哥哥住得舒坦些。”

    睐姨娘还只落泪，江婆瞧不过去，伸手拍了瓜壳，掏帕给女儿拭泪：“听娘的劝，还能害你？你看看这屋，再想想北边府里，若是咱们家哥儿过继了去，那可不全是咱们家的，你心里那些想，娘不是不知，可那全是虚的，能看还是能吃！我只问你一句，如今你能去，还跟着他喝麦壳粥？”

    见女儿还不说话，摸摸她的脸颊：“我的好姑娘，你如今一天用几个菜？咙都叫这浆喝细了吧？”

    明沅怎么能肯，站起来甩手就要去，这里一刻也呆不住，睐姨娘见她这模样，心一酸，泪跟着就落了来。

    睐姨娘睛盯在七彩螺钿贴贝座屏上，半晌不接话，好容易了一气，脸上有些不耐：“娘这回来，又要甚？”

    睐姨娘见两个丫恭顺，越发得脸，把明沅往床上一放，扫了卷碧采菽一，指着廊：“没力介的，往廊等着去。”

    她有一半儿倒是哭给亲娘看的，一面哭一面诉苦：“她哪里识得娘，早就叫教的里没我了。娘只说这是条好路，铺着金嵌着玉，如今呢？这可是我生女儿，说抱就抱了去，我的苦，娘哪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