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全是倒卧。老二漱泉说起这个满面愁容。

    “拿手扒拉扒拉雪，底就埋着人。翻来的时候尸首都了，拿排车拉，横七竖八的，每天少则十车八车，多起来一二十的都有。那个惨况，你们是没瞧见，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孩儿追着排车跑，整个城里全是哭声，大夜间走一圈，像了酆都似的，真瘆人呐！可算好些了，天儿了，用不着烧炭，被褥也够了，愁就愁在后。万一发起瘟病，这么多的人，死起来不是一个两个，是一大片。我已经打发人到洒生石灰了，金银煎完了当喝，好歹去去燥吧，不用也难说。”

    婉婉细嗅，空气里总有臭味，像她在上驷院闻见的一样。她扯了扯良时的衣袖，“味儿怎么那么大？”

    他垂看她，无可奈何，“人太多了，吃喝拉撒全在一，能不臭么！这样去不成事了，我琢磨着把山脚的荒地开垦起来，以前是用来分割湘楚和南苑地界的，如今也顾不上了。这么多张嘴要喂，单靠苏杭供给，江南百姓也有苦衷。我是想，让灾民自己养活自己，谷玉米，到了秋天也好吃上一顿饱饭。靠人接济不能一辈，倘或自给自足，从此在怀宁安立命，也未为不可。”

    婉婉叹了气，放望，一片惨白黯淡。破衣烂衫堆儿里的孩惊恐，瞠着两，满面尘土。她想起澜舟来，他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他锦衣华服，他们却狼狈褴褛。

    “瞧瞧袋里，还有多少粮。”她转对余栖遐，“拿来分一分吧，孩怪可怜的。”

    话音才落，一堆孩闻风而动，简直像了机簧似的，蹭地起，向她蜂拥而来。纵然同他们，但是这铺天盖地之势，也令人惊惶。她吓得愣住了，还好有他在，他不声不响将她挡在后，那些戈什哈刀来喝止，可是人群并不散，数以百计的瓦罐和缺瓷碗依旧敲得震天响。

    他恼怒不已，恨恨骂了句混账，“真是填不满的无底，粥厂一天三顿放赈，怎么还像饿死鬼投胎！”

    恕存是戈什哈里的班领，忙上前驱散众人。一个老妪颤着双手抓住他，灰败的脸，浑浊的，面无表地喃喃：“饿啊、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