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找人来修，我们每夜就只好伴着滴答声睡，偶尔还会梦见鬼。

    要说平淡日里唯一属得上的大事，就是厂房重建，全手工作业停止，彩灯终于退历史舞台，我们全被赶到野外开荒。

    开荒是我们私底叫的，其实就是外劳动，多数都在矿上，跟旧社会华工似的。

    二监被分到了一个采石场，有没有正规许可谁也不知，反正整个矿都哄哄的，分不清哪个是民工，哪个是犯人。我们要的就是开山，凿石，连凿带挖无非就是卖把力气。

    卖力气无所谓，起初我是这么想的，可等真起活，压儿不是这么回事。

    三月底的天，风依旧刺骨。刚来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在外面站久了，脸便没了知觉。后面终于汗了，脸了，手又开始疼，连冻带磨，我从小到大也没遭过这罪。

    “，这真他妈不是人的！”难捱的不只我一个，小疯从踏上这矿，哀嚎就没停过。

    “知足吧，”周铖叹气，“以前的犯人都是这个，后来逃跑的多了，监狱才慢慢不提倡外劳动，改在厂房里了。”

    小疯撇撇嘴：“那你怎么不说和盲比呢，人家现在躲医务室里吃香的喝辣的。”

    周铖莞尔：“不能比他，咱没那爹啊。”

    一言不发，埋得实诚，只见那冻得的土在他的锹完全失去抵抗力，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挖来挖去。

    我总过去用肩膀撞了撞他，表扬：“你可以啊，还有劲儿的。”

    没好气地扯过我胳膊，在我的手心写了俩阿拉伯数字：25。

    我条件反地问：“啥意思？”

    一脸不兴，转无视我了。

    之后任我再怎么问，他就是不搭理，然后我便被王八发现了，拎到矿山脚批评教育——

    “中午要是还不活儿，信不信我让你从这儿跑到山？”

    我信，但尼玛冻土我有啥办法！

    中午啃凉馒的时候我忽然开了窍，闹明白的意思了。二十五，他今年二十五，算是个正经大人了，所以有劲儿不稀奇，这是怪我瞧不起他呢。

    连着在矿上了好几天，我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们都是在矿山儿底刨土。打个比方，整个矿山就是一块大石，而我们就不断给它松土，几乎要把立足的四周都掏空了，虽然理论上讲山不会像被伐的树木一样倾倒，可还是危危险险的。

    这天晚上，我把担忧给十七号的群众们讲了。大家似乎都没想过这个事儿，被我一提醒，表也凝重起来。只小疯一个人满不在乎：“这算啥啊，回咱们挖完了，矿主还要拿炮崩呢，不然你以为那一块块石都是自己脱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