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些饼早已发了霉，垫在盒底作为装饰用的更是灰黯稠秥，发**暧昧的气味。

    而吴应熊的脸『』比霉更要灰败，他接过盒，仿佛接过一圣旨——事实上，格格的意志就是命令，格格的赠予就是赏赐，不容拒绝。皇上可以赐人一瓶剧毒的鹤红，格格当然也可以赐他一盒发霉的饼。格格要他吃掉这盒发霉的饼，他又怎能不吃？

    于是，老家颤栗地睁睁看着吴应熊拿起一只饼，一一，艰难地咽去。他的泪都快来了，哽咽着："公，我去给你泡杯茶……"

    "不用了。就吃，会吃得更慢。"吴应熊的角『』一丝苦笑，他的婚姻，从结缡那日起已经注定是枚苦果，发霉的饼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主一仆，就这样忍辱恨地吃掉了那盒格格赏赐的饼，并把它看作是一惩罚，对吴应熊不告而辞的报复。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建宁留给吴应熊这盒饼，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好吃，所以特地从里带来，给老家好好保存，要留给额驸共享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额驸会归来得这样迟，迟得连都谢了，糕也霉了，更没有想到，老家仍然会留着那盒饼并把它给额驸，而吴应熊则会当作她对他的折辱而把它接受来，吞咽去。那盒里的，是她亲手采来，一朵一朵地排列好；而那梁上的丝带，也是她亲手结系，还仔细地打了个蝴蝶——蝴蝶，是她心底最痛的伤，最温柔的。没有人懂得。

    没有人懂得建宁不同寻常的。它被收藏在玫瑰提梁盒的底层，在暗无天日中，不为人知地一天天独自凋萎，发霉，再被吴应熊咬牙切齿地吃掉。

    吴应熊一一地吞咽着发霉的饼，一一吞咽着建宁那温柔沉默的意，每一吞咽，都叫他更加切地意识到自己婚姻的不幸。在他心目中，建宁的赐饼之举，就跟令要夫与成婚，就跟砸烂房里的每一件瓷，以及要砍掉园中的梅树一样，都是自一个天『』邪恶的满洲格格的挖空心思不尽理的恶作剧。

    那些发霉的饼在他的腹中胃里不住作呕，而他用尽全心的意志不允许自己呕吐。他对自己说：这婚姻至少可以带给自己一样好，就是方便，从而也就方便为大西军送信，为明红颜助力。为了这些，为了红颜，他要忍耐，即使建宁给他更多的羞辱，他也必须忍耐。

    就这样，那盒贮满了建宁温柔的与期待的饼，在吴应熊刚刚从柳州回到京城的第一天，就在这对新婚夫妻间筑起了一的墙，使他们关系的解冻近乎成为了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