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健太脸晦暗不明，似是而非地摇了摇，将目光转向铁栅门外，仿佛在逃避什么。李维斯观察着他的表，继续：“以亚瑟资本的财力力，只要你提来，他们就能想办法把这些人的DNA一一收集起来，供你慢慢筛选，不是吗？”

    伊藤健太沉默不语，隔了很久才转过来，低声：“事已经过去八十年了，那个年代和现在不一样，整个中国陷战争，国土沦陷人离，籍制度基本就是一张废纸。南石惩戒所的难民登记十分潦草，而且大半在最后撤离的时候都被焚烧掉了，本不可能和现在存活的人对上号。”

    顿了顿，他艰难地：“事实上，我的曾祖父最后被遣返本土，接受军事法的问责，就是因为他篡改了这个实验最重要的一分记录……时隔八十多年，我不想揣测他的心理，但我想他并不是像石井四郎那样的极端军国主义分，他在骨里还是一个有良知的医生，只是被时代的洪挟裹，短暂地迷失了本。”

    他看着李维斯，一字一句地：“即使面临着可能被枪决的罪名，他也没有把那些被隐藏的实验结果给当时的日本军，我想，他不想让自己的医学成果变成杀人武。”

    他的脸逆着灯，白的发微微反光，像暗夜里火灰的余烬。李维斯相信他此刻剖白是发自真心的，也许，八十年前伊藤光的悔恨也是发自真心的。

    如果没有战争，伊藤家族也许会延续他们的辉煌，取得瞩目的成就，然而就像伊藤健太说的那样，谁都躲不过时代的挟裹，那场席卷全世界的残酷战争不但毁掉了无数中国家，也毁掉了这个本该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的日本家族。

    此刻，另一场暗的战争又正在毁灭伊藤健太，毁灭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人。

    “我和我的曾祖父一样，并不想成为别人的杀人武。”伊藤健太沉沉说，“所以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初始病原和锚的事。诚然，我希望我们家四代人为之奋斗的医学项目能够取得完满的成功，但如果这个研究的成果将会落在亚瑟资本的手里，那我宁愿它半途而废！”

    他起站在铁闸门前，目光扫过B舱密密麻麻的监房，细的睛微微眯起：“如果你和你的上司行动失败，这些人最后顺利到达鲨鱼岛，只要没有‘锚’，他们最多只能被改造成‘快销品’，谁也活不过半年以上。”

    他回看向李维斯，黑眸死灰复燃一般闪烁着暗淡的光辉：“我的缄默，是守在地狱前的最后一底线。”

    看着伊藤健太，李维斯心有些难以表述的震撼，这个人太复杂了，已经很难用“好”与“坏”来给他定论，他对医学的执着让他成为博伊尔的帮凶，但家族经历和父亲的死又让他保留着最后一线人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