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骁慢慢靠近，视线从她苍白憔悴的脸上，移到她手中的香。白底的缎，她绣了好几日了，绣的是淡粉荷碧绿荷叶，中游动几条红鲤鱼，从一条变成两条，再变成三条四条，两大两小。

    重新收好布带，宋嘉宁将刚绣好的香挂在腰间，然后躺好，在规律的船颠簸中，浅浅睡去。连续几日的张提防，她真的累了，她得缓过劲儿来，为晚上积攒力气。

    浅睡也是睡，睡着了，耳朵就不好使了，有人来，她一无所知。

    饭毕，郭骁端着碗筷去了。

    “先吃吧，别累到睛。”郭骁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郭骁看着她，一碗米饭，她只吃了小半碗，心烹制的红烧鱼，她也只用了两三，鱼小到连刺都没有。

    走陆路馆是常事，坐船河运吃的多是鱼，今日也不例外。其实鱼也好，山珍海味也好，宋嘉宁都没胃，不过是为了活着才勉自己每日都吃。郭骁若她，宋嘉宁定会自尽，郭骁不用，宋嘉宁就想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再与儿女相见的盼。

    宋嘉宁终于抬，江上风大，船篷上盖着帘，郭骁一步一步经过，帘隙时暗时明，最终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另一个船篷。宋嘉宁心加快，飞快取贴藏着的一条白布带。布带之上，已经写了一行半的小字，颜暗红，宋嘉宁抿抿，毫不犹豫地再次刺破一个指，待血珠涌，再以血题字。针线也可以绣字，但速度太慢，而留给宋嘉宁的时间，并不多了。

    宋嘉宁帘微动，目光扫过他衣襟，随即收起即将绣完的香，刚放好，一双筷被人递了过来。

    不能想，一想便睛发酸，宋嘉宁默默压那酸，低吃饭。

    是吃腻了吗？

    一边提防船篷外的动静，一边提心吊胆地写，写完了，宋嘉宁浑了一层细汗。

    吃着吃着，郭骁再次朝她看去，恰好看见她歪咬断彩线，神自然宁静。

    人已经在他边了，至于她的心，急不来。

    “再有四五日便可抵达州，了蜀地，咱们便可慢慢赶路，你再忍忍。”放手中碗筷，郭骁低声安抚。

    宋嘉宁垂眸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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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蜀地当自己的地盘，宋嘉宁却将蜀地看成虎，闻言只是苦笑了，便拾起针线，去床上坐着绣。郭骁盯着她看了会儿，摇摇，继续吃自己的，幽静的船篷，只能听见他轻微的咀嚼，只能听见窗外哗哗的。

    如她与赵恒，如昭昭与祐哥儿。

    郭骁眉柔和来。他知她味清淡，这半个月饭菜都照她味的，他喜辣，可只要她坐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郭骁吃什么都香，从她十四岁嫁寿王府，这半个月奔波，郭骁睡得最安稳，过得最舒心。

    她绣鲤鱼时，里的温柔，如般溢了来，看得郭骁积了一腔妒火，嫉妒她的那双儿女不是他给的，嫉妒被她心心念念绣在荷包上的男人不是他。郭骁很想抢了那荷包丢尽江中，但他不敢，怕她哭，怕她继续消瘦去。

晌午，郭骁端了盒走到船篷前，敲了三，里面没有声音，便是不阻拦他去的意思，郭骁便挑起厚重的棉布帘，弯腰而。船篷里面略显昏暗，她穿着他买来的淡紫夹袄，坐在窗前静静地绣着香，自始至终都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