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6年的秋季，四年级开学的第一天，沈宁穿着一条姜黄短和一件破了的小背心站在我们班的讲台上，彼时，外面正是凉风瑟瑟，秋雨绵绵。瘦弱矮小的他在老师边微微发抖，嘴泛着青紫，两只手攥着边，不停地啊啊。

    四年级期末考完试就是例行的家会，万叔特意带着我早早过去，还让我们班主任叫来沈宁。当时，我们家在垚关市可谓不可攀的传奇，所以，凡是跟我家沾上边的人和事，必然

    提醒大家班上还有一个沈宁存在的，是他惊慌的同桌，一个小公主一样的女孩儿……某天语文课上，她尖叫一声“恶心”，把他推倒在地。

    沈宁的短背心一直穿到了十月中旬，某个周一，我发现他终于换衣服了，一条藏蓝的布，和一件咖啡的羽绒服，略大几号，穿在上晃晃的。

    十岁的沈宁并不，也没有朋友，被孤立和嘲笑之后，只能躲起来偷偷泪，直到把自己哭在厕所，才得到老师的关注，班主任将他送去医务室，对全班同学说，以后不要再欺负沈宁同学了，他没有妈妈，可怜的。

    放学，我问万叔，营养不良是不是很严重的病，万叔蹙眉，表有些凝重。他一就猜“营养不良”就是“穿衣的怪咖”。此后，他便时不常地在放学路上问问我沈宁的近况，因此我对沈宁的关注也逐渐多了起来。

    我也笑：“真的是很久以前。我俩可是从小学四年级就认识了……”

    在确定了这是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新同学之后，大家失去了关注沈宁的兴趣，而我，却因为他不应季的衣着对他多了一分留意。

    万叔不喜我的态度，他说，那孩的衣服不应季，可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应该被理解和尊重，嘲笑别人，是最令人不齿的低劣行为。他不准我再称呼沈宁“怪咖”。

    “营养不良而已，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老师也没回。

    我欣然应，反正也无所谓，不过是一个无关要的人。

    往后的很一段时间，我没有再跟万叔聊起过他，因为他的存在实在太低了，又安静又胆小，第一天的自我介绍过后，似乎就没再在班里说过一句话，而且寒冬已至，我猜，他短时间不会再换衣服。

    老师的一句话让班里炸了锅，大家像得了什么重大消息一样开始烈讨论，老师则转过继续板书，粉笔划在黑板上吱吱嘎嘎的声音异常刺耳。

    “老师，沈宁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我问。

    我把这当成有趣的事讲给万叔听：“万叔，我们班新转来的那个怪咖终于换衣服了，直接从背心换到了羽绒服。”万叔是我家的司机，也是我的朋友。每天放学路上，我都会跟他念叨念叨这一天在学校发生的事，他很随和，也愿意与我聊天，跟他说话，像是平等的朋友，而不是大人与小孩。

    课后，女同桌添油加醋地跟其他同学描述着沈宁指甲里黑乎乎的泥垢、蹭的看不本的书包、和脏得发亮的袖，有那唯恐天不的坏孩还吓唬同学们说沈宁上可能会有虱……于是，大家争先恐后地去“参观”，却又不肯走近，仿佛他是瘟疫一般，稀奇而又肮脏。

    老师说他是新来的转校生，以后就是我们的同班同学了，他自我介绍的声音如蚊一样细小，让大家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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