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到戌正时分，角楼上传来门钥的钟鼓，楚鄎便站起来要走了。空旷的场院里荒草拂，把他的袍摆一晃一晃地去了前院。他走的时候对楚邹说：“个月八月去场了，四哥可愿带我骑儿？”

    那亮潼潼的睛里有坦诚，可见这便是他想通了，明白当年那件事原不该全怪罪在楚邹的上。楚邹答了他一声“好。”他盯着他幽暗中已是十八岁的清削俊颜，不等他再多言就先别扭地转走了。

    “那我回去了。”条的男孩单影儿在月光移动，太监顺达挑着灯笼把他送了前院的黑暗。

    陆梨凝着他消失不见，便抬起看天空。夜的星辰浩瀚似大海，在廷幽红的灯笼映衬，闪闪烁烁何其丽。她打小就看星星，在破院那些无人陪伴的漫漫童年夜里，小的时候半夜睡不着，便撑着小胳膊趴窗儿往外仰脑袋，再大就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后来了，便倚着柴垛旁的木桩。

    那些星辰明亮，像是逝去的故人们的睛，在透过夜看自己。是她未曾谋面过的娘，是早殇的孙皇后还有疼她的陆爸爸。可是外的喧嚣之，星星似乎也变得十分遥远，捕捉不到熟悉的回忆与思念的面孔，看多了背就会凉心就会空，不似在里这样宁静。

    楚邹回转过来，看见陆梨仰着颌好似失神，不由问：“在看什么，为何不唱了？”

    他今夜的嗓音也似十分温柔，陆梨恍然回还，便答他：“在看天上的星星。如今殿得了皇上的重，朝臣们闭了嘴，小九爷也与殿冰释前嫌，皇后娘娘若是在天上有知，必定要倍欣了。”说着转向楚邹莞尔一笑。

    楚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夜空，那苍茫有几颗星辰忽闪忽亮。古书说天上星辰是人间的影，正北中央的紫微里有天皇后与太，大奕王朝皇帝不立后，那三颗最亮的星星中有一颗便显得渐然暗淡，楚邹猜它或就是传说中的凤星了。

    在祭典结束后的几天，他了个梦，那梦中是一条昏幽淌的河，母后穿一白衣白裙坐在竹筏上，一个人静静地漂。他站在岸边看她，只看到个似曾相识的侧影，便不知该怎么开。她就那样浑然不觉地悠悠向前，两岸墨竹将她渐隐，那河似慢又快，瞅着就要漂远，忽然却回过来对自己一笑。笑容是那样的浅淡与安详，脸还是昔日年轻。楚邹尚不及唤她一声“娘亲”，她却似已无声听见，忽地眨了眨，决然地回过去，很快便只剩一个模糊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