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邹说：“耕不等人，我与杨大人、贾晁平的改政细令已向父皇请过示，还望各位大人早日落到实。各州各县有多少农愿意桑，多少农愿稻，亦叫文书统计名额上报。若有贫农买不起秧苗的，可由朝廷先预借，秋收后以粮抵偿。总归是先莫误了时令要。”

    那官员一听，连忙抖袖跪：“回禀四爷，官乃兴县县令陈寅。只因去岁县发生了一起命案，稻农们此刻还在与官府拧着，这政令不是不发，只怕是没人肯信服，官着实为难则个。”

    他虎躯将将一震，连同着别几个官员也顿时哑无言。得，今后怕是想不清正廉洁也得收敛着了。一时间各个呐呐地退去。

地屯田桑布，苦却苦的是最底层的老百姓，不敷。最后的布太多卖不去成了死账，便挪了这里堵那里，他们辛苦的是怎么堵这个越来越难堵的漏。只可惜父皇居孤寡之上太久，已难以分察这些最末等的民。

    楚邹心中

    说来楚邹这次江南，素日便只见他在院里描描画画，又或是在河上走走看看，本来哥几个还在暗中庆幸，这位爷怕是还过不去当年运河决堤的心结。怎料那仓库里囤布的事儿几时就被他发现了？这数字可是连九千岁戚公公都被瞒在鼓里的。

    他脸上表愁苦，额上三川字确是装不来的。

    公堂上空静来，却还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七品官未走。应是个才上任不久的新县令，官服熨得很平整，国字脸，八字胡，方正清朴。

    楚邹便：“这位大人因何故不走？”

    听得几个官员一怔，互相大瞪小看了好半天，只得闷声问：“那殿说该怎么办才好吧？”

    楚邹也不动声，他是自小信服民生为重的，君如舟，民如，可载之亦可翻之。只听他们抱怨够了，这才悠然打断：“朝廷发布这个政令，是为了鼓励桑农桑，而非意在减产。据我所知，前几年江浙屯田，富手里的桑田已不在少数，今次这般一调整，并不会对大局有什么变动。说是怕不货的，江宁仓库里不还藏着十几万匹布么？与其堆在那里等生虫，不如拿了去上。倒是几位大人在政令派去之后，却迟迟不见达百姓，百姓观望不敢行动。倘若误了耕播，影响了年底的军饷征粮，本皇说到底也就是走个过场，来来就走了，到时候这笔账才是真算在大人们的上。父皇怪罪来，我也不好替几位担待。”

    哼，到底是着肋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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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斐大人本还在憋着打嗝，乍听得冷不丁“咯”一声大响。在船上吃酒招的钱是不用付的，照老规矩都赊着，到年底自有那船上的事统一去衙门里报账。哪儿想就连这个都被他皇四抓到了。

    一边说着，凤目又往那低着脑袋的锅铲官员上一扫，淡淡：“斐大人有句话说得不错，这织造确是一条龙，龙尾是百姓，龙上达父皇，龙上担着国运。谁人胆敢在这国运上动心思，学那硕鼠啃噬，便是大奕的太祖列宗站在这里，只怕也过不去。斐大人除夕夜吃酒的钱，这次便由本皇掏私己替你垫付了，不为例。”

    他竟是也学会了推脱责任，这般不不慢地说着，字句里却不掩犀利，分明把他几个的老底已摸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