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杯里龙井被沸冲开，叶开淡绿的涟漪，久了便沉杯底，茶也就凉了，他却似未曾注意。

    隔着一幕珠帘拂动，里间的曹碧涵坐在脚圆凳上轻抚琵琶，双纠结地锁着楚邹。先前老鸨以为她扒上了一个京城贵公，很是给过几分好脸。可这次的楚邹，除却忙于政务，只时不时来找自己听听曲。那般仪表堂堂，每次总叫别的妹艳羡不已，但他找

旁两个打手模样的便将手上尖刀亮了亮, 吓得曹奎胜五岁的儿嚎啕大哭：“爹救命, 孩儿怕, 不要割玩意儿……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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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奎胜瞥一儿的俩, 心都要碎掉了。怪就怪狗改不了吃屎，从当年就好赌，不然也不会被那群当官的和太监住肋假账, 混到现如今这地步。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四哥既是礼义廉耻都不要，倒不如先杀了九弟吧。”

    ——“堂兄妹夫妻，生一窝小傻儿吗？爷的光辉在这座皇城里，了，就不是陆梨心中威风的爷了。”

    “噗哈哈~就你那牙都不平的闺女，哪个稀罕！”

    隔着一幕珠帘的里间，正中扶手椅上坐着一英俊的影。凤目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无有表。

    看众人笑够了，黑脸男便从袖中扔一卷册，轻蔑：“呵呵，听着倒像是里哪位爷似的，攀上金库了。你的千秋大梦，田大生，自己睁大狗看看欠的是谁的银，还不起账想活命的，今儿就识相把指戳上，别他妈怪老不给你儿留！”

    曹奎胜愣怔地接过来，映帘竟是“呈堂供证”四个大字，翻开第一页便看到自己的本名，那字句分明、一条条列的竟是当年那个账簿里的数据。可照姑娘说的，当年那些明细除却给太爷过目，便是冯琛都没能看全。

    看见儿胳膊被扯起来，吓得也顾不上其他，赶忙磕：“哎，别别别，这可是我们曹……田家三代单传的命！不瞒爷说，我家大姑娘近日傍了个金主，那主儿有权有势，掏个五千两就跟眨似的。您再给个把时辰，容她有个诉衷的功夫，那位爷一准就心，保不准还能当娘娘！”

    秋雨蒙蒙兮，舟楫泛中，松韵自悲秋。才过一场雨的西湖上，渔民一叶扁舟在雾中撒网，楚邹端坐在咏画舫的二层窗，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心里还着你的爷么？若爷带你走，若爷不曾碰过她们，大后儿可愿随了爷？”

    当时少年一腔正气，不知为救的竟是这么个货。

    他说得那般笃定，发黄的珠闪闪发光，听得一众打手戏谑大笑。曹奎胜不明所以，只当几位是信了，连忙谄媚地跟着扯嘴角：“好赖都是姑娘有福不是，您别埋汰……”

    一时间手便有些哆嗦，迅速翻阅到最后一页，待看到那末了“邹”字样的红章，连忙赫然往里间一扫。那方才一直都在的年轻“老板”却已经不见了。他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那废太还能把账目分毫不差的，“啪嗒”一声册便掉去了地上：“造……造孽啊……竟、竟然就是他……”

    近满一年了，前依稀是门里未尽的一幕，离回京的时日越近，那囹圄般的窒闷与压迫便又漫上心。他蹙起墨眉，漠然望向远方的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