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慢慢又有了人气，只是照从前总差了些。名角儿与上或多或少都有往来瓜葛，一场仗打完，军政界的格局免不了要变动一番。挑班的角儿不便在城里唱，于是理所当然地去外地走。往近了呢，就是卫。再远些，就是安，洛城，历城，盛天这些地方。自忖本事了得的，便带着全副家当，去江城，申江这样繁华地销金窟博名博财去了。

    别的行当不提，就单说旦行：叶小蝶和杨清菡去了南方，何翠仙歇嗓，秦梅香秋犯了咳症，曹小湘忙着教孩……生生地给小辈留了老大一个空档。一时间，许多从前不得志，但是也唱得不错的戏便有了的机会。

夏天的，城里萧索了一段时间。金陵那边来了电文，然后是访问，然后是各指示。总而言之都是稳定局势，安抚民心的东西。慢慢地，大家看到没有再打起来之虞，也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商铺买卖，学校私塾，渐渐都照常开门了。有钱人先是试探着在家里办小堂会，请一两个角儿，也不装扮，素面清唱。后来瞧着局势稳当了，又恢复成了旧时的样。

    小玉蓉就算是其中一个。他年纪轻，扮相好，声腔又，虽说一时没有年的名伶那般能引人趋之若鹜，但也教许多戏迷记住了他。又因为他与吴芝瑛了夫妻，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两个人在台上唱游龙戏凤，段神，步步是戏。台上是有人，台是小夫妻，乾坤颠倒，也是佳偶天成。一时间引人津津乐，竟是奔着红起来的架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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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攒一些钱，夫妻两个便登了秦宅，想要还钱。秦梅香没有收，只是叮嘱小玉蓉红了也不要放学戏。他直言问小玉蓉想不想拜杨清菡师父。这个师父，不是科班里说戏的戏先生，而是正经有了师承，今后学成要往传徒的那。杨清菡是梨园里正式记名的大家，与小班不的那带徒师父，大不相同。小玉蓉大喜过望，可兴过之后，又踌躇起来。

    苦日见了光亮，大伙儿都很兴。吴芝瑛在和班只是搭班，所以包银是正常算的，倒是比小玉蓉多赚许多。她正式海唱戏这个事，把吴连瑞气得病了一场。可病过之后，倒也慢慢想开了。梨园弟，不梨园，又能往哪儿去呢。

    外都传杨清菡收徒的条件苛刻之极。他从二十岁开始红，一晃儿三十多年，正式告庙谱收的弟，除了一个英年早逝的大徒弟之外，就只有一个秦梅香。杨清菡这一派，论起来被称为苏派，是个梨园里极小但是传承始终一息不绝的门派，对弟天赋要求很。因而门派虽不显，但代代都有红极一时的名伶。传到秦梅香这一代，是第七代了。

    有了师承，就是了梨园行的谱系，也就算正式在这行有了一席之地。小玉蓉白日梦的时候想过，可也就只是想想。真的近在前时，他反倒怯了。唱戏于他，与其说是追求什么，倒不如说只是为了讨一碗饭吃。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就是这般，有了家，有恩的贤妻，不久还会有个孩。他的任务是拼命唱戏，早儿把这五年熬过去，好教家里人过上好日。他也知自己那儿本事，嗓不错，段儿上的基本功不行。如今都唱衫戏，一味抱肚唱的青衣不时兴了。可他跷功袖都只是平平。纵然秦梅香待他好，愿意栽培他，可他总觉得自个儿不行。他和秦老板之间，差着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