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现在也会想着爸爸妈妈了，大了。是老师教的吗？……”

    “这么懂事呀？你要买什么？”

    我忽然想到年初寒假回家，跟孟先生一起去给他母亲扫墓。说来惭愧，让阿姨从前待我很好，但那还是我第一次去看她。让阿姨的墓被打理得很净，周围一杂草也不见，碑上刻字的漆也丝毫没脱，在一堆无人问津的青草坟中格外显。孟先生解释说是他父亲时常来看顾的缘故，刻字的漆也随落随补。

    孟先生拂掉碑上的一层薄雪，淡淡：“死人到底比活人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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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为着她李家了个光宗耀祖的研究生眉飞舞，将城里的寺庙拜了个遍；我爸一拍脑门，破天荒捎上我一去香港差。

    “你妈要什么？”

    “好好好，你自己千万注意安全。那么大个人了，不要让我担心。”

    宣何幸第一次坐飞机，尽还没起飞，她也兴奋得一直趴在小窗上往外看。我爸说了几回坐好，她全当没听见，他只好侧过去替她系安全带。

    我摇摇，表示不知。

    我坐在他们前一排，旁边坐着个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笔记本的键盘嗒嗒地响个不停。我乘务小要了条毯，机舱里回响着虫群般嗡嗡的嘈杂声，不一会儿睡意就漫过了。在起飞时的失重里惊醒，我才发现自己在十几分钟的功夫里已睡了一觉，如同雾的迷蒙里，我仿佛听见宣何幸尽力压抑着惊喜的声音，小声说：“爸爸，我想给妈妈买个礼带回去。”

    “何遇君我问你，你是死人吗？啊？有人在你妈上拉屎

    “问问她要什么。”他将手机递给我，空空的指不自然地搓抿着。

    这是一场不快的开始。

    我捂住话筒，好一会儿才放开：“妈，上飞机了，到了再跟你说。”

    原本叫我妈也去，她平时总说已经在屋里憋成疯，临到又死活不去；却不放心我，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我的行李箱，发那天早上，一路上我的电话几乎没断。

    “我还没想好。”

    香港的商场里到都是钱的人，撅圆嘴争相拼货刷卡，以至球微微突，像捞到烈日曝晒的鱼。珠宝橱窗里四面八方的灯照得人缭，我爸的影投在一串珠光莹的珍珠项链上，厚玻璃上映的目光被衬得异常黯淡。

    我妈究竟是怎么知宣何幸在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她的骂声已然透过听筒，如同燥夏夜的一场大火，噼里啪啦地摧毁一切。宣何幸瞪着睛疑惑地看着我，甚至连开单开得纸片飞的导购港都在百忙之中投来一瞥。

    座位随着飞机一震，一圈一圈睡意的涟漪惊慌失措地向四周逃逸，我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我嚼着这句话，心里没来由地为我母亲滋生一枝迟到且多余的凄凉的孽苗。这绪是落在澄静的池塘面上的一尾令人痛恶的寒叶，冲溃了一切有关繁华夏的幻想。窗外光大盛，照得邻座男人手腕上的钻表珠光宝气，满目碎棱棱的冷光。我掉过脸，过暗沉沉的影顿时兜袭来。

    接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我刚找到座位。被送来机场的宣何幸一路黏在我爸边，兴奋地大喊：“爸爸，座位在这里！”

    我听得有慨，说：“没看来孟叔叔心这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