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母亲亲手戳破，他便不得不开始考虑彼此关系以外的因素，也愈发认清他对江声多少产生了负面影响的现实——他似乎有些不敢确定了。

    他真的会好起来吗……真的能孤一人自愈自救，成同对方“价值对等”的人吗？

    未来尚且毫无定数，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城市，语言不通，艺术观念也未必相同，他一个连好好活着都有些成问题的人，真的还能看见未来吗……

    江声这一番回信，像是在他漫无目的漂浮着的冰层渊间了一把火，短暂照亮周遭又很快熄灭，突然让他看清四周暗汹涌前途艰险，却不给他挣扎求救的希望……可为什么这一星火有燃的余裕——不也是他亲手留的吗？

    他知答案，却好像没有独自追逐答案的余力，甚至无法自制地陷了某熟悉的、令他挣脱不能的麻木与僵死里——上一次是江声亲手将他从这病态的境中抱来的，可这一次，他边已经没有人了……

    没人知他会不会好起来，会不会光芒万丈，学会平和而温地人，像个正常人一样拥抱好世界——至少现在他心知肚明，在这渺茫未定的一天到来之前，他对江声而言始终是个“负担”，他说服不了自己。

    ——哪怕心怀眷恋，哪怕心有不甘。

    陈里予闭上，听着耳边喧闹不止的耳鸣声——飞机后似乎又严重了些——第一次这么平静地、甚至有些无可奈何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真的有病。

    明知自己会影响对方，走都走了还不肯断个净，留余地却不知如何实现，平白辜负了江声母亲替他学费的好心……亏得江声脾气好，还愿意来追他这只自作主张逃走的猫，也不迫他现在就决定是走是留，只远远陪在一旁耐心等他——这么好的人，真不知看上了他哪一……

    或许短期之——至少在他看到一变好的希望之前——还是别再联系了。倘若江声真的如他所说愿意等他，那就等到他说服自己再重新开始也不迟；如果等不到那一天，那就当他一走了之也不曾留余地，就及时止损吧。

    可是……陈里予抬起，看着前空蒙尘的房间，还有他尚未打开、但收拾起来一定麻烦不少的行李箱，便不自觉地叹了气。

    天渐晚，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绑起的窗帘无所遮蔽，异国他乡的月就猝然落了满屋——他像只被人心照料惯了的猫，乍一回到无依无靠的境地里，便格外无所适从，意识地不想彻底斩断这层联系。

    太孤独了，他不敢。

    他坐起，一一蜷缩起来，伸手抱住屈起的，脸颊贴着膝盖，给了自己一个冰冷又无济于事的拥抱。

    如果江声在就好了，他就不用独自面对这样纷矛盾的思绪，至少边有人，能温又周全地抱一抱他——陈里予默默想着，拿起不知不觉已经充了不少电的手机，浑浑噩噩地开江声的邮箱地址，发了个句号。

    发完又本能觉得有些失礼，连忙赶在加载完成彻底发送前选择了取消——第二次编辑的容理智不少，至少足够生疏礼貌，也不恃而骄：“到寝室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