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方元装模作样地着胡看了半天：“嗯，线条畅，彩明快，画尾，细分明，生动有趣。柳叶勾得也好。意象嘛……齐全。”

    他也笑眯眯地看回宋山，不说喜，也不说不喜。

    两只老狐狸凑在一起，路拾萤莫名背后发凉，觉得自己比吴孟繁还要张。

    而等到星野低垂时，宋敬原才慢吞吞地推开后堂的门。

    一打，鼻还沾了一赭石颜料。活似小丑似的，路拾萤递过纸巾。

    宋敬原把画轴递给褚方元，才回过来对路拾萤说：“我看不见，你帮我。”

    路拾萤：“……”

    理直气壮得好像路拾萤是他什么人似的。

    褚方元瞧见宋敬原这副画作时，睛微微眯了眯。

    这是一幅《燕逐快图》。画面中，没有现的全，只一只蹄，正扬起，似从浅草中飞过。

    蹄占据画面左侧，而右侧，有一只斜飞的燕，似醉酒一般一扎丛中，展翅逐蹄而去。后落柳纷纷，如小舟，风中，徐徐向前。

    宋山神在画卷上顿了顿，嘴角似有一瞬翘起，但很快又面无表地转过去。

    “谁更胜一筹，你心里很清楚吧。”他转向吴孟繁，如此说。

    宋山话讲得委婉，可聪明人都听懂了。

    小朋友脸立刻涨得通红——他羞赧的不是在宋山里他到底输给对方这个小徒弟一截，而是他甚至本不知自己输在何。

    宋山给他台阶：“褚爷，您觉得呢？”

    褚方元小声嘀咕：“嘛让我恶人？”可是被宋山笑眯眯地瞥了一，褚方元咳嗽两声：“我也觉得敬原的画更好。”

    褚方元迫不得已解释：“工笔自古以来矮山一，被人诟病‘工于笔画，疏于写意’，其实只是偏见。工笔亦能在构思上别心裁，准确达意。你这幅画，意向太多，而作画时间又太短，虽然基础扎实，在线条和重彩上都挑不大错，可未免太过杂糅，十个工笔画家，九五个都要这么画，变索然无趣。而敬原的画，只取蹄作主，以燕暗示的时节，燕飞如蝶舞，日香飞柳的立刻扑面而来，又盎然有趣，所以要略胜一筹。”

    吴父站在一边，脸微白，嘴里嘟囔：“可我觉得——”

    吴孟繁却径直打断他：“我明白了。”

    路拾萤一怔。

    他本以为这小孩要和他老爹一起再胡搅蛮缠一阵，没想却径直认了。此时在几人心里，才对吴孟繁有了新的印象——本以为他是个骄纵着大的自以为是之人，但现在看来，倒和他那打算靠奖状钓名沽誉的父亲不同。

    宋山、宋敬原对他的态度一瞬都和气些。

    于是吴孟繁又说：“您说得对，我先前只想着堆集意象，却没有从切题这一角度手。”

    见褚方元笑盈盈地看着他，吴孟繁拿起宋敬原那副蹄图：“我能带回去吗？”

    对方如此诚挚，宋敬原不好给他脸看，憋两个字：“随便。”

    吴孟繁在桌上放一杆笔：“输就是输，我心服服。但是我不认输，我还会再来。”

    宋敬原冷不丁说：“你是灰太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