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外看，龙游商会的院里已经亮起了六角绢纱灯，在廊里一盏接一盏连成直线，很有气势。

    天黑了，他该回去了。

    里面的拍卖还在行。燕三郎踏商会门槛，轻轻吐一气。

    跨这门，望见外的车龙，他好像才回到了人间。

    仅是一门之隔，外是烟火红尘，平百姓辛苦打拼，也不过为图温饱；里面是玄妙世界，人人挥金如土，想要问鼎天心。

    都在这朗朗乾坤底，人活的模样却大不相同。

    燕三郎本意多走几家拍卖行，不过在龙游商会就已经耽误多时，这会儿只好往回走。

    端方还留在商会里，并没有跟来，只是笑着同他别。燕三郎雇了一辆车往家走，时不时

    挑起窗帘，往斜后方看上几，瞧瞧后有没有尾。

    杀人越货又不是凡人独创，许多玄门大拿起来别有心得。他只是个孩，很容易成为别人手的目标。

    不过这趟运气很好，后没人。

    等他再坐正回来，余光瞟见红衣一角，就在二尺之外。

    千岁半倚在厢上，窗外微光照来，只勾她形曼妙，面庞却隐在黑暗里。“不用看了，没人跟上来。”

    “这个端方，很么？”

    千岁笑了：“这样说罢，木婆婆那样的角，如是与他面对面较量，那么不是他的对手。”

    对燕三郎来说，木婆婆已经是狠角，若非她被梁国安抚使沈顾的得力手重伤过，要死他好像并不难。

    千岁看明白他心中所想：“怨木灵能将林木当作自己耳目，也有许多手段，但它行动迟缓，不易捕捉活，否则何必要与山匪合作，你还未发觉么？”

    她这么一说，燕三郎才想起木婆婆无论是去前山支援山匪，还是回后山卷走家当逃跑，好像都得乘，远没有千岁倏忽来去的本事。

    他了。

    燕三郎小小年纪，心思就比寻常成人还要沉许多。但阅历和经验这两样东西来自实战，的确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可以拥有的。

    “那即是说，在你里，端方也没有多厉害了？”

    “在我里，也没几个人称得上厉害。”千岁幽幽，“但在你我有自保之力前，最好莫要与异士起冲突。我现在力量不足全盛时万一，他们若对你手，我并无把握拦得住。”

    燕三郎，把她的这份谨慎记在心里。

    千岁从竹篓里拈那本《饲龙诀》，翻开来一页页查看。燕三郎问她：“你让我买这本，是因为有木铃铛？”

    千岁笑了笑：“是啊。待我仔细研究研究。”

    云城的格局很方正，北边不是官家就是富豪，建筑多数大气派；城南却很繁华，商号林立、市坊错，鳞次栉比、低参差的房屋看起来就很有人味儿。

    燕三郎趴在窗边观景，犹记得自己初至的第二天，在白昼望见这个气象万千的大城。

    任何一个外乡人，在那一刻心底都会涌起赞叹和敬畏吧？

    车经过街角，他突然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