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不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是轻而易举地原谅他。

    接来的半天里，布彻尔一直保持着好心。他主动替我跑了两趟，一次去超市买了黄油和啤酒，一次到邮局投了信。

    晚餐的时候，他难得没有拦着我喝酒，还主动说了很多学校里的事，比如他看见瑞雯和安娜在女厕所里接吻；杰弗里因为上有屠宰场的味被同学排挤；漂在池里的那个书包不知是谁的……

    “你是一个观察家，”我说，“不过还是跟我说说你自己吧，你怎么样？”

    “你呢，你怎么样？”布彻尔反问我。

    我很好啊，我说。布彻尔的脸在我的视线里模糊起来。我说，打个商量，你来洗碗吧？……

    我站起来，想走回房间，发现地板扭动起来，害我没办法走直线。突然，脚一个趔趄，但预料之中脸着地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太奇怪了，我明明是往地上倒，最后却倒了布彻尔的怀里。

    他问：“你知你现在是什么样吗，爸爸？”

    我能是什么样？

    我自信地说：“你爹的样。”

    我挂在布彻尔上，指挥他把我运到沙发上，举着一个字也看不清楚的报纸看了将近半个钟，终于等到布彻尔刚好走过来，我大声宣布：“我要洗澡去了！”

    布彻尔告诉我还没有烧呢。

    我不，我就要待在浴缸里，因为鱼就应该待在池里。

    你是鱼吗？

    我不是吗？

    总之布彻尔确实又把我浴缸了。我很喜这个大浴缸，之前提到过吗？是今年圣诞节促销的时候买的，两个人一起洗也绰绰有余。新浴缸送来的第一天我问布彻尔要不要一起洗澡，他说：“不。”定的语气真是伤我的心。这样的布彻尔怎么可能……什么来着？我隐约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可能也没那么重要。

    我的布彻尔，我的骄傲和我的未来，他好得超了我的预期。其实从一开始我并没有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他只需要呼，呼——给我活人的觉，像他妈妈在时那样。

    第3章

    喝醉了以后洗澡总是很困难。我可能洗了两遍也没有想起来该，可能把自己搓得浑发红，满都是牙膏，可能我只是躺在沙发上以为我在洗澡。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总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发现。

    我大概是坐浴缸后才开始脱衣服的，地板上到甩着衬衫、，条纹……我喜条纹，只喜竖条纹不喜横条纹。我的前妻不喜条纹，她说我看起来很蠢，她总是说我很蠢。

    以后布彻尔也会结婚吗？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说不定他们俩会手牵手走家门来。他们会一前一后来。

    有的小孩谈恋不问父母的意见，我觉得布彻尔一定会的。但是布彻尔，他不是那真正听话的孩。如果我说这个女孩不好，他可能不会反驳，但会说——就像谈到晚饭那样说，她怀了。

    到了那个时候，我还能说什么？

    我想到，或许他要搬去住吗，带着妻和孩？或许，我，又老又瘸的家伙，每天打电话胡言语，编造我得了什么病，指望他能回来看看我？或许哪一天他受够了这把戏，但我真的快死了。从那之后，他噩梦会梦见空房间里回响的电话铃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