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学生从十班外走过，看见里面是一片剑弩张的死寂，不由也噤声。不多久，沈映便脸铁青地从前门匆匆地走。

    季丛那时候因为去图书馆借书，所以没有目睹这件事。

    他想借的书刚从上个学生那里还来，理员还没来得及把它放上书架，便告知他午再来。

    午休刚结束，季丛就从教室发了。

    他的生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期末考试，而变得更加促。教室，堂，宿舍，三一线。早读背诵，晚自习轻重缓急分给各个科目，熄灯前再最后的复盘。他对自己短期的人生，有非常清晰而且定的目标，并为此而矢志不渝地努力。因此，他对学校的很多活动以及娱乐都很淡漠。

    季丛走教学楼，走过梧桐。旁的木箱已经立起来了，有不少学生拿着信去投递。荫蔽日，树影婆娑，好一番青光景。

    可是，校园之中，也如这闪动的树影，除去那些耀的光斑，还有更多更多，沉静默的影，在那里昭示着一切难言的晦暗。

    这次季丛很顺利地借到了书，走借书室的时候，他看见在大厅的服务台上，有几个女生笑着拿了什么东西，挽着手跑开了。

    他走过去一看，那里原来放着自取信纸的盒。白底红线，是最朴素明丽的组合。

    季丛犹豫再三，也不知为什么，朝四周看了看，拈起一张信纸，飞快地夹书里，然后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在经过行政楼的某个角落时，他偶然听见沈映的声音。一转，果然看见沈映和老沈站在走廊上，像是在说话。

    季丛不想偷听，他装作没看见，往班级的方向走。可是沈映嗓门本来就响亮，这次更是格外激烈，他想听不见也难。

    “……你那些同事，人家都升了，行政主人，教研组，学科带人……你呢，你有什么，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中学老师，你除了个关系的帽，你还能给我什么？”

    老沈了汗，不住：“小映，爸爸对不起你，爸爸对不起你……”

    沈映扳着指数：“我所有的成绩，都是我自己来的。我中考是我们班第一，十班的运动会纪律，游泳课秩序，艺术节的合唱和表演，都是我在，我在维持，我在组织!老师给我的每一件事，我都尽最大的力量去，和我有关系地每一件事，我都努力去完成。我要证明，证明给他们看，证明……”她顿了顿，仰起，“我是严格，不近人，但是……他们也看不到我证明的努力。”

    她的声音带了哽咽：“爸，我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啊。我也会难过，伤心啊!你说，你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你给你那些学生带去的，比我更多，多得多，是吗？!”

    角落里的光线太昏暗了，把这对父女的影，都照得格外衰颓。

    在教室门，季丛恰好撞上了从另一方向回来的孟饶。

    “季丛，我正找你呢，这不赶巧呢嘛!”

    季丛看见他手里抓着厚厚一沓信纸，说：“你写信？”

    “啊，才刚拿来呢。”孟饶，“……你要给谁写吗？”

    季丛意识抓了抓手里的书，脑海里飞快地过一个名字，又努力将其忽视。

    “没有。”他说。

    “噢。”孟饶看起来不太意外，顺手抖了抖信纸，“我想给沈映写一封，安安她。”

    “沈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