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绥打小在汴京，说的是官话。可他把“香娃娃”三字极尽研磨，说来便如吴侬语，是与他不符的清淡温。声音逐渐变得低沉沙哑，哪怕|望清晰可见，可晏绥依旧哄着她。晏绥不问缘由，哄人的话术却从不重样。他说，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灯烛影，郎婿安着受委屈的娘。寻常夫妻如此，他们也当如此。“看这样，岳丈岳母是不打算回来了。”晏绥捧着崔沅绾的脸，看她默声哭得溃不成军，脸颊升起酡意，心里也如千万刺扎过，绵密的疼。晏绥满雾。从前他养的那只莺雀生病时，他也好声好气地供养着，给它最好的粮，给它塑上最金贵的鸟笼。可他那时的心疼，与对崔沅绾的心疼全然不同。他在意莺雀，年少孤寂，是它陪着度过那段受尽冷的岁月。他在意崔沅绾，从容貌到魂魄真心，他都贪图那片温。晏绥不懂这莫名升起来的绪。崔沅绾的泪慢慢止住，可他的心却沉到谷底。恍如纸鸢脱线一般，一塌糊涂。哪家主人会半夜送客，崔家便是。月明星稀，外面静寂一片，崔沅绾与晏绥坐到檐里，告别娘家爹娘。“回去后早歇息，明日早起给姑舅问安。”王氏挥手嘱咐着。“不必。”晏绥代替崔沅绾回话，“她cao劳多日，回家后酣睡几日，调养。爹娘不是拘泥于小礼的人，问安自然不重要。”崔沅绾的确满心疲惫，她靠着晏绥的肩膀，有气无力。听到晏绥在给她气，虽是没吭声表态，可嘴角早扬了起来。王氏也就在崔沅绾面前耍耍威风，晏绥这么一噎，她也只能讪笑附和，说好。檐走远，慢慢变成一个黑，消失不见。崔发与王氏在门外站了许久，又是一阵凉风来，崔发打着哈欠，着王氏往里走。崔发嫌王氏走得慢，一面捞她回去，一面絮叨着：“她既然走了，往后这事就别提了。”王氏白他一，“在我和外人面前就是她来她去，你以为我不知你对她的称？你是不是待在她床上的时候唤人家小妹？张家小妹，最是惹人疼，是不是这样说的？”王氏学着崔发的语气，叫崔发听得浑不适。“孩他娘，给你台阶你非不想是不是？”崔发拽着王氏就往屋里走，难为他还记得王氏在哪院哪屋住着。崔发说：“她再好，能有权势好？你嫌我对她太好，那你说说，我的俸禄是给她还是给你了？我辛苦应卯，回家后难还不能享享乐么？”王氏不屑，“官人的俸禄可不是到我手里的，那些钱都存到了小金库里，是这府里上的财产。官人说寻作乐，为何不来找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非得找那天生贱骨的妾室？”“官人现在觉着我得多，是否是忘了成婚时的承诺。你说不会因为家世门第小看我一，我且问你，婚后时常贬低我娘家人的是不是你？你说与我相毫无乐趣，我且问你，当年夸我端庄大气的人是不是你？现在我人老珠黄，官人看我哪哪不顺。想当初，也是你颠颠地跟着我后，说娶我三辈有幸！”王氏一向逆来顺受，今晚这般张牙舞爪的样倒是叫崔发一愣。不过崔发也不甘被她这声压制住，回怼：“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再急，一家人不还是要过日么？你觉着我不好，那你去看看夏史！他才是妻妾成群，男女老少不忌，甚至跟儿媳都能勾搭上！我只要一个妾，现在妾也走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后果么？你对我发疯是作甚？”“我就是欠你们爷仨的。”王氏倒在床榻上，拿着帕抹泪哭喊。“你嫌弃我的多，你儿不理解我的苦心，你那嫁去的女儿也跟我作对，这个家我是待不去喽！”“你又来了。”崔发心里郁闷，坐到圆桌旁兀自倒茶喝着。“我能捡来一条命，是兆相有心庇护，也是慎拼命救助。二嫁过去便是他晏家的人了，你也要收敛一些，不要趁人一来就借机训斥。慎她得，你跟二说话要再三思量，别再像方才一样遭女婿念叨。半只脚都要迈棺材里的人了，也该知是非轻重来。”崔发说罢，往床榻上瞥了一。光看脸，王氏只比年轻时多了几条皱纹而已，面红，颇显贵气。年轻气盛时，那档事总要看脸。今晚王氏衣襟半开，丰|满的|脯若隐若现，勾起了崔发心里的火。他|火上，自然忘了旁事。崔发坐到床榻边，老夫妻只要一个神就知对方在想什么。王氏手指蜷曲，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只是不等桃红艳李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