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舒了气，起车，脚刚站稳，衙门就有人跑来回禀，“禁中派遣黄门来传话，说官家召见公爷，请公爷速禁中一趟。”

    失笑，这是怎么了！他抬手了眉心，把那几褶皱熨平了，有困顿也好，不遂心意也好，都留在了车里。

    披着玄狐斗篷的人站住了脚，那涌动的狐锋遮挡住半张脸，只看见沉沉的眸风烟俱净。

    一路上还在琢磨，又要和门外那些禁卫打，说实话有些发憷。那些征战四方的战将们，听说刀把上都刻着“正”字呢，一个笔画就是一条人命。反倒是庆国公本人，虽令人敬畏，但上没有血腥气。就是不知能不能顺利见到本人，不曾想就是那么凑巧，拐洪桥大街，就看见李宅门前站了一队人。眯着睛细瞅，庆国公正在其中，大约要门吧，车辇都准备妥当了。

    阿兔忙说不是，“我们小娘说，明日公爷不必前去拜会老太太了，公爷是利剑，要留到最要的时候再亮相。派小的来向公爷致歉，先前约定的事，容后再议。”

    从军衙街宜秋门, 是到达城最短的一条捷径，路程虽减半，但外城的路全不如城，坐在车一路颠簸, 颠得人心浮气躁。

    李宣凛有些不解，明明上半晌还盼着他去的，怎么不多会儿又改主意了。

    阿兔着心到跟前，叉手行了一礼说：“公爷，小人是易园的家仆，来给我们小娘传句话。”

    赵嬷嬷应了，门往南边轿厅里寻人，阿兔正翘着脚喝熟，听见赵嬷嬷唤，忙门来听示，得了令便牵一匹，扬鞭往洪桥大街去了。

楚，替我向李判致个歉，咱们的计划有变，延后再办。”

    小黄门虾着腰，把人送了殿门，南窗，官家正站在窗前看盆栽中的一株石榴，错落卷起的竹帘，照一片淡淡的日光，过了一冬的观赏石榴置那片光

    从左掖门一路往北，崇政殿在廷右路，平时作官家理政、接见臣僚之用，不那么正式，多了几分家常的气氛。御前的小黄门在门上候着，见人来了忙上前行礼，细声说：“官家等候公爷多时了，公爷请随小人。”

    鞭偶尔敲打一车辕, 车外人声喧杂起来, 驾车的七斗向传话, “公，遇上燕国公了，公可要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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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辇终于停稳了，外面的小厮将脚凳放置妥当，然后上前打起帘，朗声：“公，到了。”

    阿兔立刻从背上翻来，牵着缰绳边跑边喊：“公爷……公爷……我们小娘有话，命小人转达公爷。”

    李宣凛凝了眉，“怎么？易家的人为难她了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立了的缘故, 朔风犹在，但不风的地方, 开始偷偷滋生意来, 上的斗篷披不住了, 领泛起阵阵浪, 他抬手解开了赤金的领扣，随手扯斗篷扔到一旁，也许是因为狭窄的空间伸展不开手脚，人呆坐在这里，坐久了能听见骨骼艰涩地扭动, 发”咯吱“的声响。

    “可是回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心觉得好笑, 以前风餐宿, 回到上京后居然开始乘坐车, 果真上京是个适合温养的好地方。又行一程，颠簸散了, 想必已经了宜秋门，他忽然开始认同明妆的提议, 确实应该在城买个宅安顿来, 这样就不必每次途跋涉, 往返于城和外城之间了。

    阿兔赶应了声“是”，掖着手弓着腰，看一队人护卫着车辇，往军衙街去了。

    他没有应，上京遍地王侯将相，遇上总少不得一阵寒暄，但今日有乏累，也调动不起绪应付，因此错而过就当没看见，怠慢就怠慢了。

    仰起，靠在车围上，底余光瞥见门旁挂着的一柄剑，那剑的剑鞘上有一截煅造的装饰，虬曲的饕餮纹路打磨得光亮，每一扭转都是一个小小的镜面，镜面里倒映他的脸，拧着眉，满脸不耐烦……他怔了，这样的表从十三岁起就不曾有过了，在家时候要学会隐忍，到了军中更要奋发向上，哪有时间用来耍小。

    阿兔知庆公爷面前不必扯谎，便据实：“仪王殿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亲自赶到府里来了，替我们小娘撑了腰。小娘的意思是，大可不必连着给老宅的人威，万一老太太急了，反倒会逮住机会教训她。”

    眨两，阿兔只好让到一旁，心庆公爷看着不怎么兴，别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吧！不过还好，他临走总算又代了一声，“若是小娘还有吩咐，就让人往左掖门控鹤司传话。”

    他明白过来，淡声：“原来仪王殿去过了……既然有人为她，我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又是额外的差事，还不能轻慢，他颔首应了，换了公服，便随前来传话的黄门了左掖门。

    阿兔听这话，一时不知怎么应答，原以为庆公爷总还有别的话要吩咐，可他却沉默着，转登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