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疑（一）

    李绍本是个中贵人，又是军营的主心骨，如此倒，场面一时极。

    李慕仪迫着自己冷静来，令人扶着李绍到榻上休息，再命士兵到京城去请太医，与那大夫再仔细会诊一番；又考虑越祗使节尚在京城，李慕仪便以雁南王的名义达军令，今夜之事不可走漏半风声。

    待一切安排妥当，她召近侍询问况，他们才带李慕仪去察看了方的尸。若不是对他太过熟悉，李慕仪或许都已无法辨清这人的份，那脸上血模糊，死得绝不痛快。

    她站在方的尸前，静静看着他，中五味杂陈，说不上好过，也说不上难过。或许人死了，心的沉痛与恐惧落，她反而会想起来，那时在教坊司，因着她不服从教，惹了掌事嬷嬷的怒，为此挨了鞭，背上好的血痕来，开绽，疼得难忍。

    她一个人趴在榻上掉泪，也不敢大声哭。方便来给她上药，同她讲：“哭了？疼得么？”

    薛雉胡抹泪，说：“我疼。”

    方在她耳边笑，“义父晓得这样的疼，你不知，那沾了盐的鞭，打来的血儿更好看。也难怪你哭，可哭有什么用？又没有哪个真心来疼你的，外人听见，也只会笑话…… ”

    他往伤上倒药粉，火烧一样疼痛燎着整个背。

    她怕疼，忍不住啜泣。方便住她的颈，一字一句地教，“雉，不许哭。”

    所以她此时看着方，也没有哭，更谈不上悲怒，只淡淡地吩咐了句：“军规置罢。”

    猎场的月升了又落。

    李慕仪一夜未眠，不解衣带守在床前。她先是替李绍拭着额上的虚汗，又见他手骨上泛红，取来散痛的凉膏，为他搽好；半夜里李绍起，白裂，李慕仪一边急着差人去煎药，一边以指腹蘸，轻轻挲在他的上。

    如此折腾到了五更天，李绍烧不退，依旧未醒。

    太医院和那随军大夫慌慌张张跑来向李慕仪磕请罪——他们在沾血的匕查验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