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二）

    顾老爷是底层来的人，到现在发了迹，依旧保留着底层人的习，喝不惯洋酒，最喜的还是绍兴雕酒。

    景和平日里很少喝酒，偶尔会喝一些，也只是适量的酒，这一晚却不知怎么的，陪着顾老爷喝了许多的雕酒，在饭桌上时还不觉得，到吃完饭回房时，那雕酒的后劲就上来了，脑袋上像被压了块石一样沉甸甸的，双脚却像是踩在豆腐上一样绵绵地立不住。

    秀茹默默搀扶着他走着，中并未有一句抱怨的话。

    在走到宅里那棵最大的金桂树旁时，景和忽然顿了脚步，也不说话，就只是愣愣地看着。

    正是桂怒放的时节，天晚了也还是看得见星星米粒似的小儿藏在密的枝叶里，一阵阵的桂香甜丝丝的。

    秀茹笑着讚，“好香的桂。”

    景和却不答话，依然只是怔怔地看着。

    最早的时候，烟云刚被顾老爷领回来，景和一次看到她，就是在这棵桂树底，那时候八岁的景和刚刚散学回来，就看到这么小小白白的一个小姑娘，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小褂，正蹲在地上捡着从树上掉来的桂。

    景和只以为是新来的小丫鬟，但是也实在太小了，他就试探般地“餵”了一声，烟云就抬起了来，一双漆黑的大眨眨地盯住了自己，声气地说，“我是你妹妹。”

    那个时候她好像还是叫着本名卉桢，后来顾老爷给她改名烟云，又姓了顾，她就真的成了自己的小妹妹。

    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妹变成了景和的跟虫，那几年里，自己上学去，她要跟着，散了学回来，她又要黏着自己，嘟着小嘴，声气地唤着自己“二哥哥”。只要能够在自己边，就是不声地连着几个小时看自己画画，她也没一句怨言。自己肯偶尔的搭理她一，她就更是笑得眉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景和开始是有些不耐烦的，到后来就乐意让她跟了，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着她。

    那九年中，每一年在烟云生日时，景和都会给她画上一副画像。看着她从小姑娘慢慢地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那段时光真是无与比的好。

    烟云13岁的生日刚刚过去两天，她忽然边哭着，边手摀着裙来寻自己，问她为什么哭，她也不说话，只是转过了去，在那裙的后面，却是一大滩鲜红鲜红的血。

    景和那时18岁了，在学校里学习过一些这方面的常识，但是因着尴尬，而不得不在脑里仔细地斟酌着应该要如何向她解释这件事。

    谁料烟云噎着说自己就快要死了，所以有些事不能不说来，“我是最喜二哥哥的，一直都喜的。”